她低頭喝茶,柔和溫暖的燈光灑下來,她緋紅的臉蛋比初夏的櫻桃還誘.人。
顧懷修看眼腕表,五點半了。
他叫人上菜。
清溪一聽,緊.繃的身體放鬆了大半,真怕顧懷修過來親她。
遊船在細雨裡緩緩前行,潺潺的水聲便是最動聽的音樂,清溪很喜歡這樣的氛圍,一邊吃飯,一邊與顧懷修閒聊。顧懷修沉默寡言,但隻要清溪主動找話題,顧懷修也會配合她聊,譬如清溪打聽來福,顧懷修便問問富貴。
“富貴滿周歲了?”
清溪算了算,道:“快一歲半了,去年七月生的。”
顧懷修很滿意:“明天我派人去接富貴,讓它在我那裡住幾天。”
清溪不解,茫然問:“為什麼啊?”富貴現在已經很懂事了,雖然還是不如來福聰明能乾。
“看完電影再說。”用餐結束,顧懷修用餐巾擦擦嘴角,示意清溪可以出發了。
清溪的心思就飛到了電影上麵。
遊船停在了南湖另一側,司機已經在岸邊的馬路等著了,走出船艙,顧懷修一手撐傘,一手將壓低帽簷的小女人摟到懷裡,保證外麵的行人誰也看不見清溪的臉。
而這個短暫的擁抱,就是今日二人的初次身體接觸。
上了車,清溪立即發現,前座後座中間的擋板已經放下來了。
清溪緊張地手都不知道該放哪裡好,小聲地找話聊:“今晚的電影,你知道是講什麼的嗎?”
顧懷修看看她,隨手撿起提前備好的書,遞給清溪。
車裡開著燈,清溪接過書,然後遺憾地發現,這是本洋文書,從封皮到內容,她一個單詞都不認識。
她有點不開心,顧懷修明知她不懂洋文。
“前年剛出版的,國內沒有譯版。”看著她微嘟的小嘴兒,顧懷修低聲解釋道。
“那你借我洋文的,我也不認識啊。”清溪還是生氣,氣自己沒文化。
顧懷修笑了下:“我講,你聽。”
清溪的杏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忍不住往顧懷修那邊靠了靠。
獨屬於她的淡淡體香飄過來,顧懷修目光微變,但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先陪她看書。
顧懷修八歲逃出匪窩,隨即被人抓到船上當童工,出海遇到洋人海盜,顧懷修又成了海盜窩裡的童工,也就是在那裡,他學會了說洋文。十四歲,顧懷修帶著幾個生死兄弟投身雇傭兵,賺夠了錢,二十歲的他踏上美國大陸,一邊讀書一邊經商。當二十五歲的顧懷修重返國內,隻要他想,他說自己是留洋學者,以他的見識與淵博,也不會有人懷疑。
顧懷修的聲音低沉清潤,他的翻譯,精準簡潔,又極其富有感染力,清溪越聽越入迷,比小時候聽戲文還全神貫注。
隻是一本書才譯了三四頁,電影院就到了。
清溪戀戀不舍地看著顧懷修合上。
“下次見麵,我教你洋文。”顧懷修承諾道。
清溪重新高興起來。
電影院一片漆黑,顧懷修包了場,但讓電影院掛出了因為機器故障停業一晚的牌子,如此就保證電影院外連好奇誰包場的閒人都沒有。顧懷修摟著清溪進去,能容納兩百多人的放映廳空空蕩蕩,昏暗幽深,莫名嚇人。
顧懷修一直握著清溪的手,落座時,兩人緊緊挨著。
過了一會兒,屏幕亮了,開始放電影。
清溪看得很認真,顧懷修也心無旁騖,他很欣賞原著,在影院,他隻是單純的觀眾。
電影裡的男主出身貧寒,他愛上了一位出身豪門的美麗姑娘,可惜當他功成名就,卻發現女主已經嫁給了一個富有的紈絝子弟。男主依然癡戀女主,貪慕虛榮的女主因為婚姻不幸,才在男主身上尋找刺激,最後男主受女主連累喪命,美麗的女主竟連葬禮都沒參加,繼續與丈夫尋歡作樂。
清溪眼睛都哭紅了,年輕的女孩,關注最多的還是主人公可憐的愛情。
顧懷修幫她擦擦眼睛,聲音暗啞:“走吧。”
他對虛構人物的感情沒興趣,此時此刻,他隻想享受這次約會的最後一步。
再回車上,顧懷修吩咐司機開往南湖。
清溪一驚,低聲提醒道:“祖母要我九點半……”
顧懷修抬起胳膊,腕表對著她。
清溪瞪大了眼睛,不是說電影九點結束嗎,怎麼才八點半?
她看向顧懷修,卻跌入一雙墨般眼眸,身形高大的男人,坐著也像山,隨時都可能壓向她。
清溪終於明白,這多出來的半小時,是顧懷修留給他的討債時間。
閉塞的車廂,驟然升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