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不會真的正兒八經地跟人家說她和賀馭有什麼關係,她又不傻,人家賀馭幫她,她總不能壞人家名聲吧。她隻需要委婉地點一下,洛娘子是賀馭最看重的表姐,而自己是洛娘子的乾姐妹,那金台城的人看在賀馭的麵子上就得給洛娘子麵子,自然也就不會動她啦。
賀馭:……對,還有表姐呢。
接下來他們都沒說話,阿大恨不得神隱,讓自己消失,把空間留給兩人。
他真是要替公子急死了。
就在阿大要憋死的時候,聽見賀馭低聲道:“……我的禮物,是不是……該給我了。”
說這話的時候賀馭耳朵就發燒,說完直接渾身都發燙了,可他一點不後悔管她要禮物,那本來就是給他的。
最近他有些忙,一直沒機會和她好好說幾句話,更沒機會做點心吃飯什麼的,每次見麵都是匆匆打個招呼,所以那個荷包聶青禾一直沒送給他。
對於這個禮物,他都要成為執念了,好幾次晚上做夢還夢見。一次他夢見聶青禾把禮物送給了那個娃娃親,不給他了,嫌他古板無趣。還有一次夢見她跟他說“賀馭,絕交吧,以後都不想和你說話了”,夢裡他突然就像個孩子一樣煩躁得不行,醒了以後還有些愣怔,覺得自己有毛病了。
不僅僅是他自己當回事,洛娘子見了他就長籲短歎,說什麼“哎,真是沒治了,怎麼就這麼傻呢,一點都不會哄女孩子,以後眼瞅著我妹子嫁給彆人了,可怎麼辦啊”,“真是個木頭,算了,也彆掙紮了,就一輩子當木頭吧,免得禍害我妹子”,“真是個沒用的,連個禮物都拿不到,還天天東跑西顛的瞎忙,也不知道忙什麼”。
洛娘子發牢騷也就算了,阿大阿二都來勁了。
阿二不說話,但是每天都會不由自主地把眼神掃過他腰間應該掛荷包的地方,掃一次失望一次,就好像他做了什麼壞事一樣。
阿大更直白,當著他的麵不敢說不好聽的,但是也會催“公子,今兒是不是有時間去看看聶姑娘”、“公子,您是不是有日子沒和聶姑娘吃飯了”、“公子,聶姑娘今兒還問候您呢,您也不去回個禮”。然後私下裡他就會附和洛娘子,“我們公子實在是愁人,還請表小姐多多提攜”什麼的。
瞧瞧,他說的是人話?
昨天他們本來去了附近的衛所,按照正常辦事速度得明天回,可他催著把事情早點辦妥,今兒就回來了。他就等著阿大說順路去看看表小姐和聶姑娘,結果那廝又不吭聲了,還說什麼阿二個鋸嘴的葫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事情辦好,想催著他回家呢。
要不是他主動暗示大棗往柳記來,阿大那廝保不齊就先回家了呢。
聽表姐說聶青禾去通判家梳妝,他就想讓阿大提議一起去接,可那廝居然說他自己去接。
看在當著聶姑娘的麵,阿大幫他說了好話,他決定饒了阿大。
但是禮物得管聶青禾要,那本來就是給他的,怎麼能不給了呢?
聶青禾沒想到他突然提這個,她原本還以為就是一個普通荷包,他家財萬貫而且也不喜歡打扮,對這些東西並不在意,甚至還怕自己送他他會嫌棄呢,所以過了那個機會她也一直沒送。
既然他要,聶青禾覺得還是給他吧。
她把手伸進挎包,拿出用一塊布包著的荷包,遞給了賀馭。
阿大正襟危坐,但是眼珠子卻已經幾乎要飛出去,餘光使勁地盯著賀馭和那個荷包呢,嘿嘿,回去跟表小姐和阿二講。
賀馭原本以為聶青禾會明天再給他,結果她竟然隨身攜帶!
他突然就心底雀躍起來了,看來她也很在意他吧?
他懷裡抱著聶小力,大腦袋還壓在他右臂上,便伸出左手去拿荷包,因為不方便他的動作幅度就有點大,一下子把荷包連同聶青禾的手都握住了。
聶青禾:“!!!”他果然是想牽她的手嗎?
賀馭慌忙把手鬆開,卻沒退回來,低聲道:“抱歉。”
聶青禾大方道:“沒關係的。”她把荷包掛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大紅和靛藍的綢緞,把他的手映襯得更加漂亮。
賀馭把荷包拿回來,暫時沒敢看,道了謝就揣進懷裡。
聶青禾還歪頭看他呢,他也不瞅一眼的嗎?難道是不喜歡嗎?可他揣在胸口,應該也不是嫌棄吧?
她視線落在賀馭身上,發現他耳朵一直紅紅的,便抬頭看看夜空,果然雲彩遮月,沒有什麼星星,“都七月了晚上還這麼熱,看樣子可能要下雨。”
賀馭:“是呢,有點熱。”
阿大:我怎麼不熱?小風涼絲絲的,多舒服!他不敢說,怕公子給他一腳踹下車。
這一次他們把聶青禾和小力送到門口,因為時候不早了,家裡還有其他女孩子賀馭就不進門,而是把聶小力交給了聶母。
聶母和聶母再三道謝,又邀請賀馭有時間來家玩兒。
當然就是客氣一下,畢竟自家又小又擠,人家貴公子哪裡可能來。
但是賀馭卻當了真,覺得聶母真的邀請他,一定是因為喜歡他。回去的路上,阿大就看他們向來神情冷淡的公子嘴角一直噙著淡淡的笑,然後偷偷把荷包拿出來翻來覆去地看。
阿大不得不承認,這荷包真好看!
一麵是靛藍的底子繡著一叢竹子,一塊奇石,然後斜探出一枝紅梅,上麵還顫顫巍巍地頂著一點白雪還是白霜?
另一麵是絳色底子,上麵是流雲紋,雲間用金線勾勒風向,精致又醒目,下麵是海牙紋,中間還有幾隻飛翔的白鳥,靈動又自然,跟活的一樣。
就,真好看!他也想要!
賀馭越看越喜歡,愛不釋手,在自己腰間比劃一下,穿著白衣看起來不搭,那明兒他就換身衣服。
他感覺阿大探頭探腦地看,立刻就揣回懷裡,恢複了清冷淡然的表情,瞥了阿大一眼,“專心趕車。”
阿大:我不專心能怎麼的,它也不會走到溝裡去。這少男懷/春可真是有意思哈,跟翻山越嶺一樣,一會兒雀躍一會兒低落的,這幾天他瞅著自家公子,可算是體會到了。
第二日一早,阿大把早飯做完,洛娘子進飯廳吃飯的時候就看賀馭變樣了。
以前他穿衣配飾都儘可能簡潔,要求低調不引人注意,夏□□服都是以白、月白、淺藍為主,怎麼今兒白色的長衫外麵竟然穿了一件湖藍色的開衫?
賀馭見她進來,起身問好,請她入座。
洛娘子就看到了他腰間的荷包,沒忍住撲哧笑起來。
雖然不知道她笑什麼,可賀馭心虛下意識覺得她笑自己。不過他定力足,不是那種能隨便被人影響情緒的,依然麵色平淡,從容自若地開始吃早飯。
洛娘子:“你今兒還要忙?”能一起吃早飯,他應該沒那麼忙。
賀馭:“嗯。”
洛娘子睨了一眼他腰間的荷包,“人家青禾送你荷包,你送人家什麼?”
賀馭:“嗯?”
不是她作為感謝送自己的禮物嘛?難道他要回禮?他不懂,求教的眼神看著洛娘子。
洛娘子歎了口氣,這沒爹沒娘的孩子就是不行。她道:“首飾珠寶,青禾不稀罕,胭脂水粉,我們自己有。荷包人家青禾自己繡的,你買布匹沒誠意……”
賀馭聽得頭都大了,那要送什麼?他試探道:“聶姑娘學識字看書,要不我送她幾個話本子?”
洛娘子:“看書累眼。也不是你抄的,得你自己親手做的才有誠意。”
賀馭:“那……”
我會做什麼?做大鍋飯、釘馬掌、馴野馬、給馬配種、勘察地形、辨彆風向是否有雨、分辨野果子是酸是甜、知道什麼蘑菇有毒沒毒、刀法劍法、騎馬射箭、帶兵打仗、馬球、投壺、……他數算了一圈,似乎沒有一樣能送給聶青禾當禮物的。
阿二突然道:“小馬。”
賀馭:“馬?她家匠戶,不允許養馬。”驢或者騾子差不多。
阿大:“…………”他忍不住道:“公子,你不是會雕刻那個小馬麼,送給聶姑娘啊。”
他跑回房間把賀馭之前雕刻的一個小木馬拿出來,居然還栩栩如生的,那是賀馭練劍的時候,為了練習控製力道的副產品。
賀馭:“這個……能行?”他真覺得不行,送不出手。
洛娘子嫌棄道:“你好好用心雕刻一個就行。”
阿大:“公子,我幫你找木頭,可以的!”
賀馭:“…………”
他更想送她玉鐲子,她皮膚細膩白皙,皓腕纖纖,戴上鐲子肯定好看。他還想送她金鑲玉的耳墜子,她現在兩隻耳朵一直空著什麼都沒戴,如果戴上兩隻晃悠悠的耳墜子,肯定會更可愛。他還想送她……他想把所有的好東西都送給她,就怕送的東西不夠好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