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失憶後, 蔣妥對眼前這個男人的認知一是通過王培凡, 二來就是自己的感受。
初初接觸,傅尉斯給蔣妥一種蠻橫無理霸道的感覺,可蔣妥也發現, 這個人麵冷心熱, 對她倒是分外的用心。
被一個人真心相待是有所感覺的,蔣妥不是榆木腦袋, 很清楚傅尉斯這樣做是為什麼。
從小的成長環境裡,能這麼用心對待她的人不多。所以在內心深處,蔣妥是對傅尉斯的所作所為是感動又感謝的。
但她現在心理年齡隻有十七歲,對男女之事懵懂又迷茫。傅尉斯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 至少她認為自己喜歡的應該是那種陽光少年。
漆黑的房間裡,蔣妥第一次嘗試安安靜靜地聆聽他的心跳聲。
她覺得今天的傅尉斯又有點不同, 看起來脆弱極了。
“你……怎麼了嗎?”蔣妥輕聲問。
傅尉斯沒有出聲, 而是抱著蔣妥, 像是在找到最後的支撐點。
他比她高大許多, 可在她的麵前似乎一直是卑微的存在。
不再掙紮的蔣妥雙手無處安放, 最後索性兩隻手圈住傅尉斯的腰,在他後背輕輕拍著。
跟哄小孩子似的。
突然感覺, 傅尉斯某一方麵也挺像小弟蔣帖的,好比此刻, 就跟個大男孩似的。
以前弟弟蔣帖每次被人欺負了就不說話一個人默默待在角落, 蔣妥了解他, 也總是默默過去陪在他的身邊。有時候她會伸出手拍拍弟弟:“喂, 彆難過了,姐姐給你報仇啊。”
蔣妥這一舉動顯然也讓傅尉斯有些驚訝,他怔了怔,隨即將蔣妥的一隻手抓過來與她十指緊扣。
“你過分了啊。”蔣妥低聲警告,手被他攥得緊緊的,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可這會兒她莫名心軟,警告的語氣也沒有以前懟他時那麼凶悍。
傅尉斯沒有說話,肢體語言像是代表了一切。
他想抱著她喘一口氣。
蔣妥最是討厭這種沉默,她咬著牙低聲道:“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嘛,一聲不吭的誰猜得到。”
“你想知道?”傅尉斯的聲音又低又啞,在這靜謐的空間裡竟然有幾分滄桑。
蔣妥頓感幾分羞澀,黑暗中紅看不到她發紅的臉,她彆扭說:“我才不想知道。”
她說著掙紮了一下,不想反被傅尉斯扣著手抵在牆上。
傅尉斯不知何時低下了頭,蹭著蔣妥的額,鼻息交纏。
他歎了口氣輕聲說:“是我奶奶,前幾天走了。”
蔣妥徹底說不出話了。
雙眼漸漸適應了黑暗,能看到窗外的月光照耀在麥田上。
真巧,今天是農曆十五,月圓之夜。
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蘇奇老師還提了一嘴“家人閒坐,燈火可親”,當時蔣妥隻覺得心酸。
她想起自己那個沒心肝的臭老爸,想到他是真的不在世了。最後那口飯她怎麼都吃不下去,連帶著心裡堆積著一股陰鬱。
失去親人是何種滋味,沒有人比現在的蔣妥更有體會。
這段時間蔣妥表麵上看起來瀟灑快活,但一個人靜坐時不免感到落寞悲傷。隨著漸漸接受自己失憶的事情,她也接受了爸爸蔣財富已經離世的事實。
原來這幾日傅尉斯不見蹤影,原來是因為他奶奶的事情。
所以他現在應該很難過吧。
蔣妥全然不記得他的奶奶,隻能安慰:“節哀順變。”
傅尉斯伸手輕輕摸了摸蔣妥的臉頰,問她:“都忘了嗎?”
這話問出口,蔣妥明白他已經知道自己失憶的事情。本該驚訝的她,此刻內心卻異常平靜。
或許他一直都知道吧,畢竟這事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這個時候也懶得糾結他到底是何時得知,其實她也早想告訴他了。
蔣妥輕輕“嗯”了聲,說:“我忘了。”
她忘了老太太以前是最喜歡她的,也忘了老太太經常嚷著讓她趕緊嫁給傅尉斯好給她生一個重孫子。
傅尉斯閉上眼,抱著蔣妥說:“你說我奶奶很像你奶奶,每次你看到她,都會想起自己的奶奶。”
隨著傅尉斯的話,蔣妥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奶奶是在她十歲時候過世的,走得也挺突然,不過是因為一場感冒,竟然到最後殃及了性命。奶奶出殯的那天蔣妥哭天喊地,整個人成了淚人兒。那是懂事的蔣妥第一次感受生離死彆,她悲傷過度,接連數日茶飯不思。
幼時奶奶幾乎是蔣妥唯一的依靠,因為媽媽不在,蔣妥從小就是由奶奶一手帶大。自然,她和奶奶產生了濃厚的感情。
傅尉斯說:“你經常跟著老太太一起學插花,沒事的時候也一起織毛衣釣魚。老太太喜歡你,你也喜歡老太太。”
他頓了一下:“你跟老太太的關係,比跟我好。”
蔣妥全然想不起這些。但她能夠想象得到。
一個跟她奶奶相似的老太太,無論如何一定會成為她心裡的一種寄托。
想必那幾年,她在傅尉斯奶奶的身上也找到了一種寄托吧。
外頭突然一怔吵嚷,緊接著房間裡突然亮起燈光。
來電了。
失去了黑暗的保護色,蔣妥瞬間驚慌,她抬頭看了眼傅尉斯,立即伸手將他推開。
他倒也沒有強行阻攔,看著她開門離去。
恍恍惚惚走出了房間,蔣妥心虛緊張,深怕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