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暇輕笑了一聲:“你怕什麼?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命,但是你姐姐晚夜,在紫霄宮前衝撞了聖人,我要怎麼保她?白綾,你一向聰明懂事,應該明白,這是目前最好的打算了。兩個人,換得咱們鮫人族全身而退。”
名叫“白綾”的侍女瑟瑟發抖,卻是無可辯駁。
晚夜是企圖對淮真動手的那個侍女,而金鱗,則是那天的侍衛隊小隊長。
淮真絲毫不意外,甚至有種看電視劇猜到後續套路發展的不爽感,靈果也覺得很是無味,啃了一半就放到了一邊。
鴻鈞看了過來:“嘗嘗這個?”
淮真搖頭:“算了,沒意思。”
沒意思?鴻鈞的腦子裡盤旋了好幾遍這個詞,仍是沒能想明白,是無暇的所作所為沒意思,還是吃靈果沒意思。
想不明白,鴻鈞便主動問了:“你要接受她的道歉嗎?”
淮真終於抬眼看他,眸子裡一片烏壓壓的沉寂:“不接受要怎麼辦?無非是多死幾個人的問題罷了,反正死的,也不會是無暇。”
若是她不接受,那,在紫霄宮前攔住她的那些鮫人,全都得沒命。可是,這也不是他們的錯啊,明明罪魁禍首是無暇。
“不甘心?”
淮真搖頭:“那倒沒有。單純就是覺得,沒意思。”
她還以為,無暇會想出多麼奇葩又讓人難以預料的法子,誓死也要將她再次拖回淤泥中去呢,反正她是重生女主,在這個作者自創的同人洪荒世界裡,哪怕是天道,恐怕也奈何不得她。但是萬萬沒想到,她選擇了和解。
這種用力無處使的感覺,就好像,她用了一周的時間,連續刷了幾十套三五,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考場,然後發現,發下來的是小學試卷,她要參加的,是小升初的考試。但是能咋辦?她不還得好好做試卷?
而且,無論怎麼看,無暇都沒有將她清出關係網的打算。
淮真歎氣,再一次覺得,做魚真累。
鴻鈞再次琢磨起了這個詞語,沒意思。
他在那個小破院子養傷的那些年,心裡頭,大約也是這麼一種感覺吧?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前路,也已經知曉每個人的結局,但是卻必須按照既定的路線,按部就班地走一遭,可不就是“沒意思”的真實寫照嗎?
如果不是那天,淮真突然出現,讓那個小破院子終於有了一絲光,鴻鈞覺得,他一定得做點什麼,讓這操蛋的世道也經曆一下人間疾苦。
淮真又問道:“我不要那兩個人的內丹,行嗎?反正對我也沒什麼用。”她的體質特殊,就算是大羅金仙的丹元,也隻有保命這一個作用,對於修為的提升,寥寥無幾。
鴻鈞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才說道:“真真,你要知道,並不是你善良仁慈,饒過他們一命,這些人就會對你感恩戴德。”
淮真:“我當然知道,我也不需要他們對我感恩戴德,不來煩我就很好了。但是那個丹元,我還是不想要。”
鴻鈞拒絕:“不行。”
淮真撇嘴:“不行就不行嘛,廢話那麼多乾嘛!”
鴻鈞:“……”
淮真撤了那麵鏡子,爬上了床榻,開始睡覺,沒有什麼煩心事是睡一覺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睡一覺。
此時,妖皇大殿裡,帝俊突然走進了臥室。
無暇立刻堆起笑臉,迎了過去:“陛下回來了。”
帝俊看著她,“嗯”了一聲,徑直問道:“淮真的生辰是什麼時候?”
無暇愣住,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帝俊又重複了一遍:“淮真的生辰。她是聖人之妻,成契大典的時候,我們未曾知曉,是以錯過了,現在總得找個由頭,將賀禮補上。”
無暇目瞪口呆:“怎麼可能……”
然而,仔細想想,這才是最可能的。要不然,這麼多年來,她派出去那麼多人,竟無一人能夠打探到淮真的消息。聖人未成聖之前,想必也早就是一方大能,想要遮掩一個人的行蹤,那是再輕易不過的事情了。
無暇定了定心神,立刻回道:“這個我不大清楚,她不是在鮫人族出生的。我回去問問父親。”
帝俊點頭:“行,你快去快回。”說完,就又走人了。
無暇也顧不上彆的,這麼大的消息,她必須要回去,跟父親以及族裡的長老們商議一下。
剛走出宮殿大門,就看到帝俊站在東麵的偏殿門口,似乎在跟人說話。
無暇頓時怒火中燒,羲和那個賤人,就沒一天安生的!可是,她就想不明白了,羲和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帝俊一直如此縱容她?甚至不惜自毀形象,頂著各方的好奇和幸災樂禍,讓羲和住進了妖皇殿,這一住,就是二十年。
羲和自然也看到了從正殿中走出來的無暇,臉上的表情卻是沒什麼變化,繼續跟帝俊說著正事:“……弗陵跟我關係尚可,她想要知道鮫人族一直揪著淮真不放是為了什麼。”
帝俊:“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吧?就算是鮫人族,也再難找出第二個那樣的了。”
羲和笑:“淮真的確國色天香,但她懶懶散散不求上進的性子,以及差到成年後才堪堪到達真仙境界的資質,想必是美貌彌補不了的吧?若隻是想要跟妖帥們聯姻結盟,找個聰明點的、聽話的、有點野心的……豈非是皆大歡喜?”
帝俊點頭,這話不無道理。
“所以我猜著,鮫人族的目標,很有可能是東皇陛下。”
帝俊微愣:“不能吧?太一要能對美人兒感興趣那就不是太一了。”
“個中原因,想必妖後一清二楚。”羲和說這話的時候,無暇正好走了過來。
強忍著心中的憤怒,無暇微微一笑:“羲和想要問我什麼事情?不妨直說,咱們的關係又不是那般見外的。”
羲和心裡罵了句“放屁”,麵上卻依舊帶著笑:“是,正說起來淮真姑娘呢,想問問妖後,當然鮫人族非要淮真來妖庭,應是想著她這樣的花容月貌,窩在小小的鮫人族委屈了,想為她覓個佳婿吧?”
無暇輕輕點頭,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我跟長老們當時商量著,將淮真帶過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若是有她喜歡的,那再好不過。畢竟咱們妖族的青年才俊,也差不多都聚集在妖庭了。可惜,那時候淮真還年輕,又任性,也不知道聽哪些個人給她說了些什麼,怎麼都不肯聽,偏生自己跑了。”
羲和眉目一動:“淮真是不滿意鮫人族給她定的人選嗎?”
無暇頓時就有點控製不住脾氣:“哪有什麼人選?不都說了讓她在妖庭的青年才俊裡麵選?”意識到帝俊還在旁邊,無暇便又很快恢複常態,“好歹也是我的妹妹,我姑姑唯一的孩子,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懶散一輩子。”
她記得,當初淮真根本沒有仔細聽大長老安排下來的任務,也不知道有這回事,那現在隻要咬死不承認就行了。
東皇太一那人,一向自傲,若是知道自己被這樣算計,雖然不至於做的太出格,但也肯定會想法子埋汰鮫人族,甚至她。
羲和一如既往地溫柔端莊,伸手捋了捋鬢邊的碎發,笑著繼續說道:“想是長輩們關心則亂,所以才忍不住操心些。其實以淮真的樣貌,多得是不嫌棄她資質的。”
無暇“嗯”了一聲:“也是,怪我,操心過頭了。”說著,又轉向一旁的帝俊,“陛下,我先回去,問問父親淮真的一些事宜。”
帝俊點頭:“多帶些侍衛,早去早回。”
羲和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嘴角浮現一個古怪的笑意,卻在帝俊轉過身來的瞬間,又消弭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