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紫霄宮大門, 孔宣就忍不住了,奶聲奶氣地質問:“有個醜東西, 看了真真一眼就移不開視線了,你居然還能忍?!為什麼你不打他?!”
鴻鈞轉頭看他,貌似還有點驚訝:“哪個?”
“身上有魚腥味的那隻大鳥啊!”
鴻鈞頓時了然,鯤鵬。
孔宣很生氣:“他對自己長什麼樣子,心裡沒數嗎?癩haa還想吃天鵝肉!”孔宣一向喜歡好看的東西,但對於不好看的,他也沒什麼惡意,就是不去看而已,難得見他這麼討厭這麼一個人。
果然還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崽崽,不枉淮真養了他這麼久。
鴻鈞並沒有將鯤鵬看在眼裡,即使在前世鏡裡得知, 他曾侮辱虐待淮真, 但那前世鏡裡的光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到現在都尚不得而知,就更加懶得去問罪了。
況, 這樣一個小人物, 哪裡值得他惦記?
是以, 今天擦肩而過,鴻鈞也並沒有認出來, 帝俊和太一身後跟著的幾個妖帥裡麵, 就有一個是鯤鵬。
不過, 聽到孔宣義憤填膺地咒罵 ,鴻鈞突然就也有了些異樣的想法,心裡很不舒服的感覺。
他不高興,讓他不高興的人就更不可能好過。
鴻鈞迫不及待地想要做點什麼,內心格外焦躁不安,靈氣也開始隱隱外泄。
淮真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鴻鈞立刻轉過頭來,垂眸看向榻上,淮真卻沒了彆的動靜。他這才發現那隻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淮真依然還在睡,並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但即使如此,他也在這一刻,鎮定下來了,看著手心裡那隻柔弱無骨的小手,輕輕回握了一下,然後在榻邊坐了下來。
孔宣罵了幾句之後,看他不做聲,便又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前世鏡裡的事情,都已經不會再發生了,所以就不當回事了呀?”
鴻鈞沉默片刻,卻是問道:“你覺著,那種情況算是怎麼一回事?”
神獸都有天生的直覺,尤其是對於自身和關係密切之人的前途命運,預感和直覺,基本都不會出現太大的偏差。
這也是鴻鈞當初沒有阻撓孔宣跟過去的原因。現在,除了紫霄宮裡這幾個人,他誰都不信,甚至三清和三足金烏。
因為,他還不知道,究竟誰,才是讓某些事情脫離了掌控的主要原因。
雖然一早就知道淮真的工具人人生,但是再看到前世今生鏡裡的那些情節之後,他卻又忍不住泛起了疑惑。
因為鯤鵬,從來不是決定洪荒任何一個大事件的主角,也影響不了任何一個重要的走向,的確比淮真的存在重要,好歹也是個大羅金仙。但兩人的這段交集,難道隻是為了給工具人增加稍微豐富點的人生經曆,好看上去不那麼刻意?
孔宣站在桌子上,心焦地走來走去,聽到鴻鈞的話,這才稍微停了一會兒,回道:“我以為,那是個警示作用的法器來著,但是畫麵突然消失的時候,我又覺得,仿佛觸及到了某種禁忌似的,才會被強行關閉,不讓看了。”
這話說的很正經,但偏偏說這話的,是一隻孵化出來還不到倆月的小崽子,聲音又奶又糯,就仿佛是強行模仿大人的小孩子。
鴻鈞卻沒心思想這些,聽了他的話,頓時沉默下來。
孔宣又問:“最後出現的那個人是誰?我怎麼覺得有些眼熟?他跟真真有什麼關係嗎?”
鴻鈞搖頭:“什麼關係我還不知道,前世鏡靈氣仿佛耗光了,短時間內無法再開啟第二次。”
孔宣若有所思,再次問道:“所以,那個人究竟是誰?真真也問你了,為什麼要避而不答?你一定認識他,對不對?而且還很熟悉!”
孔宣說的十分肯定,鴻鈞卻也依舊沒有說,隻是摸了摸他的小身子,然後屈起手指彈了一下他腦袋上的羽翎,得到孔宣的怒目之後,這才收回了手,漫不經心地說道:“等你再長大一些,就知道了。”
“是,我的仇人嗎?”孔宣若有所感,聲音一下子就變得低落。
若是仇人,那必然是害了他母親的人,可,就連母親那樣厲害的人,都被他算計打敗了,自己真的能替母親討回公道嗎?
——孔宣其實能夠察覺到些什麼,最明顯的一點,他得到的傳承和源於血脈中的力量,比母親弱了很多,哪怕他隻是在還未出生的時候,被鴻鈞帶著去見過母親一次。
不過那時候他已經有了意識,雖然模模糊糊地,記憶不清,但在前幾天收到鴻鈞送的那把扇子的時候,孔宣就無比確認了。
鴻鈞道:“彆想那麼多,跟他有仇的,可不隻有你。”
孔宣還想問什麼,這時候淮真突然翻了個身,嚇得他立刻閉了嘴,渾身的絨毛都豎了起來。
然而,淮真也隻是換了個姿勢,仍是睡得香甜。
孔宣虛驚一場,長舒了一口氣:“能天天這麼睡的人,可真幸福呀。”
鴻鈞:“我有摁著你的頭不讓你睡嗎?”
孔宣語塞,隨即反駁道:“我是說睡不著!我又不消耗靈氣,怎麼可能倒頭就睡?”
鴻鈞顯然不想跟他爭執這個話題,轉身坐到了床邊,摸了摸淮真的臉,又將手輕輕放到她的小肚子上,感受著小生命熱情活潑的運動,唇角止不住地上揚。
淮真在呼呼大睡,但是肚子裡的小崽崽,卻精神的很。
淮真躺在榻上,隻穿了一件輕薄的單衣,服帖地裹在她的身上,圓滾滾的肚子十分明顯。小崽崽活潑的時候,小手小腳就會將肚皮頂起來一小塊。
這時候鴻鈞就會伸手覆上去,將靈氣輸入到小崽崽的身體裡麵,然後換來更熱情的小動作。一旦這孩子活潑過頭了,淮真就彆想睡了。
任誰也不可能,在肚子裡被鬨得翻江倒海的時候,還能睡得安穩吧?
鴻鈞便安撫似的摸了摸小崽崽探過來的類似手指的部位,用神識傳遞給他一個訊息:“再等等,等娘親睡醒了再陪你玩兒,好不好?”
那孩子竟然真的聽懂了,玩鬨的動作一下子就小了。
孔宣驚歎地“哇”了一聲:“還在肚子裡呢,就能領會我們說話的意思了嗎?”
按照孔宣的理解,他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還是一顆蛋呢。厚厚的蛋殼,保護著他的生命安全,當然也起到了很大的隔絕作用,外界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模糊的,更何況還隔著母親的肚子。
鴻鈞不甚在意,怎樣都好,反正都是他和淮真的孩子,這就夠了。
因著這一大一小,鴻鈞很快就再次將鯤鵬拋之腦後了,螻蟻怎會值得他惦記?
然而,這一夜,鯤鵬坐在自己的大殿裡,心思雜亂,焦躁不已卻又無處安放。腦海裡時不時閃現那張天姿國色的慵懶臉龐,與內心深處某種渴望緊緊貼合在一起,無法分開。
回來的路上,他就已經裝作隻是好奇一般,問了身邊同行的人,得知那是聖人的道侶,一名鮫人族的少女。也是這段時間以來,妖皇殿內的侍女侍衛們,一直在議論紛紛的淮真夫人。
這個名字鯤鵬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提起淮真的時候,侍女們總是掩飾不住地羨慕嫉妒恨,侍衛隊的男人們則總是一臉垂涎地向往著她的美貌。
原本鯤鵬不屑一顧來著,洪荒大陸上的美人兒,什麼樣的他沒見過?就現在,他的寢殿裡,也還有十多位美女侍妾,來自不同的種族,各有風情。
妖皇大婚的時候,妖後也帶了幾十個鮫人族的美人兒過來,他完全可以厚著臉皮去要一個,但鯤鵬對這種冰冰涼的修為又低到無法直視,而且看上去貌似還沒什麼前途的種族沒什麼興致,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現在,卻完全不一樣了。
明明是第一次見,鯤鵬卻無端地有了一種感覺——那本該是屬於自己的東西。這個想法一出現,他自己就先嚇了一大跳,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強迫自己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除去。但,並沒有卵用。
從紫霄宮回來之後,鯤鵬先是在慣常打坐的地方呆坐了一會兒,始終靜不下心來,這才又站了起來,走到院子裡,踱著步子,心情就更加煩躁了。想要再次見到淮真的念頭,如若蛆蟲附骨,任是他找了一萬條理由,說服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個念頭卻反而更加深刻。
鯤鵬臉色陰鬱,嘗試了多種法子,仍是無法靜下心來之後,便走出了自己居住的偏殿,向著妖庭的方向走了過去。
幾個值夜的侍女正在竊竊私語。
“淮真懷孕了,你們聽說沒?”
“真的?!孩子是聖人的嗎?”
“誰知道呢?資質那麼差,就算是聖人,也未必願意讓她生育子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