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鈞卻是不再說什麼了, 表情淡淡的。
他剛剛仔細想了一下淮真的話, 的確是將壞情緒帶回來了, 但是讓他不高興的,又不是家裡這幾隻,這樣確實不太好, 稍微控製一下吧,反正也不是什麼過不去的大事。
而且,他要是表現得太焦躁了, 淮真就更加心情不好了,又何必讓這些破事影響她呢?他一個人焦慮就足夠了。
這麼想著, 鴻鈞便徑直抬腳走了過去, 坐到了她身邊, 摸了摸她的肚子,又將她攬進懷裡, 問道:“有沒有不舒服?”
淮真搖搖頭,將一小塊兔頭肉塞到他嘴邊, 硬是給他塞進了嘴裡,賊兮兮地笑了起來, 然後回道:“沒有,很好,最近也很乖,沒怎麼鬨騰了。”
孔宣將嘴裡的食物咽下去之後,也連忙問道:“是不是快要生了?”
鴻鈞被辣的整個腦門都像是要燒起來似的,倒是讓他煩躁且帶著殺意的心頓時冷靜了不少, 卻是更加不懂為什麼淮真會喜歡這種食物了,但堂堂元聖,怎麼可能被這麼一點點的辣給打擊到?
鴻鈞淡定地將兔頭吃了下去,不管五臟六腑被辣成什麼樣子,元聖他始終保持著世外高人淡定的高逼格,應了一聲:“嗯,是快了。”
淮真頓時緊張起來,抓住了他的袖子:“哪天啊?”
“彆擔心,還得一兩個月的時間。”
淮真也低頭看著肚子,圓滾滾的,的確挺大了,這樣子看,就算是人類的胎兒,也已經成型了,便很放心地“哦”了一聲,又說道:“那你記得提前幾天告訴我,我也好做點準備。”
鴻鈞摸了摸她的臉頰:“我知道。”然後淡定地伸手,拿起淮真的冰水咕咚咕咚喝了半杯。
淮真看著他喝了自己的冰闊落,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很不給麵子地說道:“怕辣就早說嘛,又不是非要你吃不可。”
以往他都嫌棄淮真自製的冰闊落味道很奇怪,從來不肯喝的,這會兒卻像是嘗到了什麼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似的,一口氣喝掉了半杯。
鴻鈞並不在意自己被看穿吃不了太辣的東西,反而振振有詞,反駁道:“你都塞我嘴裡了,我不吃豈不是很不給麵子?到時候你又要罵我。反正你給我吃的,從來就沒有好吃的東西!”
淮真一聽,果然很氣,立刻就去錘他:“什麼意思?說我虐待你是吧?”
鴻鈞:“你看,我說句實話都要挨打。”
孔宣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氣,嘟囔道:“那是你味覺異於常人好不好?真真喜歡吃的,哪有不好吃的?”
鴻鈞抬起眼看向桌子上已經沒了一大半的麻辣兔頭,再看著孔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孔宣被嚇得再次縮了一下,心裡嘀咕道,怎麼這麼小氣?真真胃口不好,他多吃兩口怎麼了?不然就要浪費了,塗山綏根本不能吃辣的,就吃了兩口,現在還在吐舌頭呢。
不過,鴻鈞到底也沒再說什麼,很快就移開了視線,看到淮真沒吃幾口,便又問道:“不想吃辣的?那我給你做點彆的?”
“不吃了,我不餓。”淮真搖了搖頭,忍不住就又開始矯情,撲進他懷裡,一臉困倦的樣子。
鴻鈞伸手抱著她,卻是忍不住皺眉:“就這麼點小事,怎麼就過不去了?帝俊都沒覺得愧對她,你有什麼想不開的?”
淮真委屈巴巴:“又不是因為無暇!”
鴻鈞一愣:“那是怎麼了?從道壇回來就一直這個樣子,我不擔心嗎?”
淮真又蔫巴巴地說道:“沒事,就是心情不好而已。”
“心情不好?”鴻鈞狐疑,眯起眼來看她,“你一向不是吃飽睡好就無欲無求的嗎?怎麼會無緣無故心情不好?”
淮真對著他一頓錘:“你是不是罵我是豬?”
鴻鈞嗤笑:“豬可比你好養多了,起碼不會拿我當沙包。”
淮真站了起來:“哦,那你可以去跟豬結成道侶了,豬還能生,一胎十個八個的不成問題,多子多福啊,聖人。”
說完,轉身就走人。
孔宣樂不可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鴻鈞懶得理他,連忙追了上去:“你乾嘛去?”
淮真不作聲,徑直往紫霄宮大門走去。
鴻鈞閃到她麵前,將人抱了起來,威脅道:“鬨脾氣歸鬨脾氣,打我罵我都無所謂,你要是敢離家出走,我就把你養的崽都煮了吃了。”
淮真立刻又對他拳打腳踢:“我當初怎麼會看上你這樣的來著!”
鴻鈞恬不知恥:“因為我長得好看,你不就這麼點出息麼?”
淮真突然又沒脾氣了似的:“那你為什麼要跟我成契?你為什麼不拒絕?”
鴻鈞看著她:“為什麼要拒絕?一個人挺無聊的,我想試試過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剛巧,我看你還挺順眼的。”
“那萬一過不下去呢?”
鴻鈞就更奇怪了:“怎麼會過不下去?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你想做什麼我就去幫你做,離開我,還有人會對你這麼好?想想你前世鏡裡看到的鯤鵬,你就不怕?”
淮真一噎,覺得這天可能要被聊死了:“那你就沒什麼要求嗎?你不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嗎?”
“彆想太多,我有手有腳的,要你做什麼?”鴻鈞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抱著她回了內殿,半躺到榻上之後,才又說道,“再說了,你能做什麼?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幾斤幾兩我能不知道?”
淮真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巴上:“話都不會說,閉嘴吧你!”
鴻鈞笑了起來,堵住了她的嘴:“說話又不用下巴說,還說你不傻……”
親完了後,看到淮真還是蔫巴巴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鴻鈞歎著氣又捏了捏她的臉頰:“什麼事不能跟我說?”
淮真揮開他的手:“你不是會讀心嗎?”
“又不是什麼事都能讀。再說了,你主動提出要求,我去處理了,你才會記得我的好,我主動送的禮物,你都不放在眼裡。”鴻鈞一臉“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德行嗎”的表情。
淮真瞪著他,看看忍住了再次動手的**,然後才說道:“做了個噩夢,好像跟崽崽有關,但是醒來我就忘記了。但還是忍不住擔心,總覺得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就擔心,我殺生了,會不會影響到我崽以後的氣運……”
鴻鈞手指微微一頓,隨即說道:“我看你就是閒的,胡思亂想!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是你,崽是崽,你以為氣運還能遺傳啊?那我早就讓他繼承我的大氣運了!彆想了,不會有事,生個崽而已,簡單的很!”
淮真:“你生過?”
鴻鈞盯著她:“我見彆人生過不行?”
淮真立刻警惕起來:“誰?誰還給你生崽了?”
鴻鈞冷笑一聲:“幾個意思?興師問罪?”
淮真理直氣壯:“是啊!我說過,不要二婚男!彆人用過的,我都不要!”
正抱著一盤子烤肉興致勃勃來邀功的孔宣,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這話,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鴻鈞立刻陰森森地看他一眼。
孔宣頓時就老實了,訕訕說道:“真真你也想太多了,你看他這個脾氣,這個性格,誰還能跟你一樣瞎啊……”
塗山綏:“我看你是想挨打……”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孔宣從他眼皮子底下飛了出去,隨即是聖人冰冷的話語:“我看你挺會說的,那就多說點吧,也彆吃東西了,省點力氣每天早起喊話吧。”隨即又跟門外的小童說道,“讓每日淩晨敲鐘的歇一歇,換孔宣的雀鳴來提醒大家,天亮了。”
孔宣立刻哇哇大哭了起來:“我不要……真真,我不要每天雀鳴,好丟鳥啊……”
淮真:“要不,就算了吧?還小呢……”
“小才需要教育,長大了要是這個脾氣,早就被人打死了!”
淮真:“你在說你自己嗎?”
鴻鈞冷笑一聲:“要是他能像我一樣強大,隨便怎麼作都行,沒有實力就老實點。”隨即一甩袖子,轉身走人。
淮真歎氣,然後走過去,將孔宣抱了起來:“彆難過了,他就是那個脾氣,麻辣兔頭都給你吃了,好不好?”
孔宣對著她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可愛極了,又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拍了拍淮真的肩膀:“其實他說的也對,我就是仗著你寵我,才敢罵他的。”
“不過,感覺聖人今天脾氣格外暴躁呢。”孔宣盯著鴻鈞的身影,若有所思。
淮真“嗯”了一聲,忍不住皺起眉頭。
她也覺得,鴻鈞有些暴躁了,比往日更加乖張。明知道可能是外麵諸多不好的事情影響了他的心緒,淮真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能讓他不這麼煩躁。
這陣子事情繁多,鴻鈞總是外出,淮真偶爾問起來,卻總是被敷衍。她大約也就知道了,這些事情自己是插不了手的,就算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她什麼都做不到,便也隻能相信鴻鈞,老老實實待在紫霄宮裡,不給他添亂就好。
但是,很明顯,這次是在她說起崽崽的事情之後,鴻鈞突然就變得心情惡劣起來,孔宣說的話其實也沒什麼,往日裡他比這還要調皮多了,也沒見鴻鈞有什麼不滿,但是近日,脾氣就格外大,這麼點小事兒就要懲罰他,讓他長記性。
孔宣握了握她的手:“真真,你們剛才說什麼了呀?”
要是隻單單普通吵架的話,絕不會是這樣的情況,平時兩人鬥嘴的次數多了去了,鴻鈞也幾乎不會對著淮真發脾氣。甚至可以說,隻要淮真在,其他人的待遇,都順理成章地能好上一大截。
淮真心不在焉:“就說了崽崽的事情。”
孔宣立刻趴到了她的肚子上,然後抬起頭來:“很健康呀,什麼問題都沒有。”
淮真笑著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謝謝孔宣,那我就放心了。”
孔宣瞪著圓溜溜的眸子:“彆把我當小孩子行不行?我什麼都懂得,他不跟你商量,我可以給你出主意呀。”
淮真攤手:“關鍵問題就是,我不知道崽崽有什麼問題,讓他這麼焦慮。我隻是說,做了個夢,怕我殺害無暇的罪業,連累到崽崽。”
“這不可能。無暇被你殺死哪有什麼罪業?她明明是在償還對你造成的傷害!她死在你劍下,反倒是個好事情呢,起碼不會累及來世,要不然,再次投生,她的身份修為資質,很可能還不如這一世呢。”
淮真倒是沒想這麼多,聽孔宣一分析,覺得也對。可是這樣的話,她就更不能理解,鴻鈞的暴躁了。
孔宣拽了拽她的手,對著她做出一個悄悄話的手勢。
淮真立刻坐了下來,側耳傾聽。
“我覺得,聖人他怎麼像是在害怕你生崽呢?”
淮真微愣:“產前憂鬱症?”
孔宣也愣住:“那是什麼?”
淮真抿著唇笑:“就是,對於自己要怎麼當好父親母親,心裡沒個準兒,就很焦躁了。”
孔宣仔細想了想:“這麼說,似乎也是呢。”
鴻鈞走了出去,進入靜心的偏殿,忍不住長歎了口氣,還是沒控製住。一說起來那個孩子,他就焦慮的不行。
淮真擔心孩子,夜不能寐,他卻是擔心淮真擔心得在戰場上都時不時走神。他很害怕,在孩子出生以後,看到他身上的魔氣,淮真又要犧牲自己去救他。
可是對於鴻鈞來說,那個孩子的意義,遠遠不如淮真。因為那是他跟淮真的孩子,所以無論是什麼樣子,他都能接受,但,唯獨不能,讓淮真為他犧牲性命。
鴻鈞的壞心情一連持續了很多天,導致這段時間,大家的日子都仿佛過的格外煎熬。
接下來的幾天,鴻鈞又開始早出晚歸,有時候回來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格外肅殺,仿佛剛從某個戰場上回來似的。
淮真膽戰心驚,忍不住再次問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鴻鈞微微一愣,隨即很敷衍地回道:“沒什麼,你不用擔心。”
淮真就有些惱怒:“你袖子上有血漬,當我瞎嗎?”
鴻鈞隨意揮了下手,將全身都再次清理了一遍,抬起袖子給淮真看:“沒有的,你看岔了。”
淮真:“剛剛我騙你的,本來就沒有。既然沒用,你用清潔法術做什麼?”
鴻鈞看著她,良久沒說話。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鴻鈞才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了起來:“真真,你突然變聰明了啊……”
“少廢話,快說怎麼一回事。”淮真這次不容他轉移話題。
鴻鈞攬著她在榻上躺了下來,摸了摸她的長發,說道:“你不是擔心崽嗎?我去做了些事情,就當是為他積攢功德了,隻是一些小事情,需要些時間而已,並不危險。”
淮真將信將疑:“真的隻是這樣?”
“要不然呢?你覺得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親自出馬?”
這倒是。
淮真便不再懷疑了。
鴻鈞雖是元聖,但他對洪荒大陸上的大部分事情,其實都沒什麼心思,恨不能誰也不要來煩他。就連巫妖兩族的事務,都很難請的動他,何況其他人的事情了?
所以,應當是真的去為他們母子做些什麼事情了吧?
不過,淮真仍是希望他不要再去了。嘴上說著沒有任何危險,但是血漬都濺到衣服上了,怎可能沒有危險?
淮真又不是不曾見過他殺人,大多數時候,他隻要一個術法,就能將一個大羅金仙碾壓了,根本不需要第二次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