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喜歡他？
他從來沒有什麼有關情情愛愛的過往，即便有人能夠讓他有一時的心動, 他眨眼也就忘了。
自從當了開荒者的那一天起, 常洵就很清楚，他的未來隻有獨自一人的到處漂泊。
他之前是不敢問出這樣的問題的。
不管宿長風回答的是什麼, 他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反應。
可是就在看到宿長風方才局促的表情時, 常洵突然不想思考那麼多。
他總是一副萬事萬物皆不走心的樣子, 但人隻要活著, 又怎麼可能真的什麼都無所謂？大抵不過是見的多了, 總能控製自己的心態罷了。
隻是他的心態在這一刻是徹底控製不住了。
常洵笑了笑, 完全不像之前那樣拐彎抹角地試探。
他又重複了一遍：“你為什麼喜歡我？為什麼喜歡……浮屠？”
回了一趟起源星，對那場災禍還有“噬”的事情有了足夠的了解，常洵先前那些因為不知道何時會離開而被他掩藏起來的想法, 這一刻徹底縮不住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他推測的那樣, 那麼他可能……回不去了。
“不會回去”這個前提一旦確立, 常洵對宿長風的想法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
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也無法解釋, 他隻是發自內心地想要知道宿長風喜歡他的理由。
宿長風已經徹底呆住了。
他僵在那裡半晌, 直到機器人上前往杯子裡續了一杯熱茶, 宿長風移開眼神看向茶杯中冒出的熱氣，這才咳了一聲，平日裡混裡混氣的語氣也沒了。
他聲音有些低：“我們等一下霍齊雅他們對機甲構造圖的分析結果吧，有了‘輕燕型’機甲的構造原理，明天一進入薩裡要塞的範圍, 我們對付劉家也能——”
“宿長風, ”常洵心跳得厲害, 小六在他腦海中不斷警告著他的心跳指數和體溫值，他全都恍若未聞，表麵看似十分鎮定地笑著說，“我第一次問彆人這樣的問題。”
他看著宿長風，烏黑的眼眸中閃動著諸天星辰。
主控室微弱的燈光和航線圖散發出來的淡淡紅光打在他那還十分年輕稚嫩的臉上，他的喉嚨像是被星空女神撫摸過一般，嗓音清冽如泉。
“我可以和你實話實說，宿鳴是開羅星宿家分支的小少爺，是一個被收養在宿家的普通人，但我不是。我見過很多不一樣的星辰，和不同的人說過話，甚至收到過很多人的愛慕，但你是第一個讓我問出這個問題的人。”
這句話已經等於委婉地承認他不是宿鳴了。
他說：“所以我隻問這麼一次，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浮屠？”
宿長風突然喉嚨有些發乾。
他意識到了常洵的認真和嚴肅，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局促得很。
分明方才還在談論著劉家和情報部之間的事情，常洵突然這麼一問，饒是宿長風，也差點反應不及。
先前常洵就算問他，也不過是打機鋒一樣地問他“為什麼要招攬浮屠”，而不是現在這樣單刀直入，毫無插科打諢的餘地。
他又咳了兩聲，舉起茶杯連喝了幾口，感受著茶香灌入自己的喉嚨裡，這才覺得嗓子濕了些。
這個問題其實不對。
他喜歡的是他麵前這個人，不管這個人叫浮屠還是叫宿鳴，亦或是什麼彆的名字，他喜歡的是這個靈魂。
在開羅星那個夜晚，他從飛船上走下，映入眼簾的就是這人不被束縛又無憂無慮的眼睛，不管處於什麼境地，不管這人臉上是一副怎樣的表情，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他從有意識開始就不是為了自己而活，總是將彆人的生命看得比他自己的還要重要，把那些盛衰榮辱都抗在他的肩膀上。
沒人知道，每一天看著這樣一個他渴望的掙脫於命運之外的眼神，在他心裡帶來了怎樣潛移默化的影響。
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喜歡浮屠。我——”
主控室的通訊係統突然響了起來。
宿長風和常洵聽到了智腦毫無感情的機械音：“技術組請求接入通訊。”
此時正值戰時，林安安手上還有這一大堆的任務，半夜打來的通訊必然是緊急的。
宿長風看了一眼常洵，隻好暫時停下他的回答。
他立刻接起通訊，看著林安安的投影說：“怎麼了？”
林安安的表情很是不好。
“我剛才想把機甲構造圖的研究權限全部交給霍齊雅，但是……”林安安陰沉著臉，“她不見了。我開啟了整個星艦的監控係統，就在剛才基本可以確定，霍齊雅已經不在星艦上了。從昨天起星艦上所有發出去的通訊都被我監控著，霍齊雅失蹤前沒有任何發出或者傳入的訊號。”
聞言，宿長風居然沒有立刻開口說點什麼。
他從休息用的躺椅上站了起來，走到操控台旁，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最中心的一個按鈕。
下一刻，主控室所有休眠的光屏和燈光全部開啟，整個星艦由夜晚模式瞬間轉變為了備戰模式，警備的通知在星艦的每一處角落響起。
星艦的兩翼展開，黑黝黝的炮口朝向兩側，似乎隨時都會發出足以毀滅一個小型衛星的能量炮。
周圍的接口紛紛打開，戰鬥組負責衝鋒的機甲戰隊從接口出航行而出，星艦四側瞬間被魚貫而出的機甲圍住。
一級戰備。
宿長風幾乎在同時打開了各組的緊急通訊，除了常洵就在現場，其餘眾人的通訊瞬間被強製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