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洵看著他。
這個答案在問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隻是不死心地想要再問一次而已。
當年的“噬”憑空而出，主係統預測到了這類似病毒般的風險，選擇立刻關閉這個世界的通道。
他現在差不多知道了之前發生的事情，隻要來到“噬”最初出現的宇宙中央，小六應該就能根據當初的軌跡推測出主係統最後斷開的連接點。
接通上那個連接點，他就能離開了。
不是沒想過帶宿長風離開的。
可是常洵很清楚，這個宇宙的危害不解決，宿長風不可能放棄這片星空。
這人因黑暗而生，肩負著為光明而死的重擔。
“常洵，”宿長風難得地叫出他的大名，“我的血液天生就能提供龐大的生命能量。‘噬’什麼都不怕，就怕生命能量羅織的囚籠。這個世界相生相克，他們的誕生促成了我的出現，我也注定要為了對付他們而活。如果那個封存著他們的囚籠破了，我肯定會選擇流儘我身上所有的血……”
常洵沒有說話。
他捧起茶杯，將這杯已經有些微涼的茶一飲而儘。
他笑了笑。
“就算囚籠破了，你也不需要這麼做。”他說。
有他這個變數在。
即便黑暗來臨，他也能攔得住。
宿長風手指一劃，將光屏上一個角落的坐標圖拉了出來，投影在書房潔白的牆上。
“那怎麼做？難道再次獻祭那麼多人的生命，就為了織就這麼一個困住災難的牢籠嗎？”他的語氣很是隨意，那雙金色的眸子都沒有任何的憂愁，似乎還帶著一點笑意。
宿長風接著說：“如果我一個人就能解決，為什麼又要犧牲那麼多人的生命？”
囚禁‘噬’的能量罩早晚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殆儘——早在二十幾年前，那個能量罩就破了個口子，全靠他定期提供血液來修補那個破口。
如果鋪天蓋地的黑暗降臨，他隻會站在所有人的前麵。
宿長風看了一眼常洵。
最起碼……他要站在常洵的前麵。
“其實我還小的時候，萌生過不管不顧的想法，”宿長風讓機器人給常洵續了一杯茶，“算是一種叛逆吧。一出生就被選好了一生的路，每一天都為著同樣的一個目標而活，我其實也有過叛逆期的。”
“現在呢？”常洵問他。
宿長風隻是答道：“沒有了。”
他如果跑了，常洵怎麼辦？
碧落天的執掌者再強，又怎麼能在那近乎能吞噬一切的生物麵前活下來呢？
常洵看著他，手中端起茶杯送到嘴邊，他似乎有些失神，待到滾燙的茶水入喉，他方才猛地放下杯子：“好燙！”
玻璃杯同桌麵相撞，放出清脆的響聲。
宿長風下意識就站了起來，健步到常洵麵前，扶著常洵的手臂，俯瞰著他。
方才談到犧牲這樣沉重的事情都沒有閃過憂愁的眸子浮現出了憂慮，他看著常洵的雙唇，頗有些無奈：“怎麼喝個茶都能燙到？”
他說著，打開個人終端的醫療係統就要給常洵檢查。
“彆彆彆，”常洵攔住他，“沒那麼嬌貴。”
宿長風低頭看著他的雙唇動了幾下，唇邊還帶著一點水光，想來是方才的茶水。
他眼神一暗，握著常洵肩膀的手一緊，不自覺便更低了些，眼看就要親上那唇邊的水光。
“嗯？”清冽的聲音總算讓宿長風的理智從刀山火海中回籠，常洵彎了彎眉眼，對他說，“你表情怎麼這麼奇怪？你有責任，並且有著絕不後悔的信念，這是很多人都不曾有過的東西。”
當初就是這人那堅定的眼神和溫聲問他“會不會把這裡當做家”的模樣，輕而易舉地讓他漂泊了不知多少個世界的心動蕩了一下。
“但你也不必過於擔心，路永遠不止一條。”常洵說。
他見宿長風似乎恍惚了一下，張口想和他說些什麼。
家務機器人卻不讓他開口了：“先生，有客人來訪。姓名：宿蒼業。”
常洵和宿長風同時愣了一下。
隨後，宿長風抬起腳步就朝著門口走去，邊走還邊咕囔著“肯定又沒好事”。
常洵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跟在他的身後。
宿蒼業正站在大門口。
這位宿長風名義上的父親此刻仍然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內裡不過是普通的白襯衫，再正常而又古板不過的打扮。
宿長風一見到他，沒好氣地說：“我記得我下班了。”
宿蒼業淡漠地笑了一下，居然直接看向緊跟而來的常洵，略帶尊敬地說：“不知道執掌者願不願意賞個臉說上幾句話？是關於啟明星旁突然出現的大量星獸。”
聞言，常洵眨了眨眼。
遠古巨龜它們嗎？
他笑道：“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