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言微愣,答:“四百六十三年。”有零有整,看樣子他一直掛懷此事。
崔煜輕輕頷首,道:“我可以去閻羅那裡,替你搶回你的眼睛。”
一言出,滿室皆靜。
大家都忘了動筷子了,全部的關注力全都在簡雲台這個方向。
整個地府中能從閻王那搶來東西的人……也就隻有崔煜,崔判官了。
張之言咬著牙,恨聲說:“判官大人這是在用我的眼睛,來要挾我嗎?”
話已至此,氣氛已然一觸即發。
不少玩家驚恐看向簡雲台,心中的小人在崩潰撞牆:啊啊啊啊大佬你怎麼還有心思乾飯啊?你旁邊兩個人好像要打起來了!
快勸勸,您快點勸勸他們啊!
簡雲台當然不可能這個時候跳出來,拉架說‘你們不要再吵了呀’。
崔煜脾性不喜逼迫人,更彆提要挾人了。上周目這人心有不爽時,那可是悶聲乾大事,等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都已經逼完宮,準備燒死閻王了。
不用勸,現在還是小場麵。
簡雲台垂著臉,繼續乾飯。
崔煜果然如同他所料想那般,淡淡道:“我若想要挾,不會用你的眼睛來要挾。會用你自己的命來要挾。”
張之言臉色發白:“……”
崔煜繼續道:“你的人隻是在我這待一陣子,等他回去了,你的眼睛也好轉。你難道不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嗎?”
最後這句話可以說是直擊了張之言的心臟,踩在了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見張之言麵露猶豫之色,孫玢求生欲爆表,焦急連聲說:“我不會亂跑的。五天後就回你那裡,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五天後他就可以回現實世界,回親愛的政統爸爸身邊了嚶嚶嚶,好想爸爸啊!
“判官大人意已決,看來我說什麼都不會管用了。”張之言沉吟一番,突然開口說:“隻是待幾天也可以,但孫玢身體一直不好,我有幾句體己話,想單獨同小簡大人說。”
簡雲台夾菜的手一頓,“我?”
張之言肯定,“對,是你。”
崔煜緩緩皺眉,正要開口說話。簡雲台已經先他一步開口:“好啊。”
話音一出,一米之外突然傳來數聲猛咳。許多主播都瘋狂給他使眼色,胖子也在其中,他臉上寫滿了焦急:你想死嗎?!
直播間彈幕同樣焦急:
“啊啊啊啊怎麼就答應了。”
“以張之言的視角來看,簡大膽和孫玢之間不清不楚的……他之前還對簡大膽釋放過殺氣,該不會想單獨相處的時候動手吧!”
“簡大膽打得過張之言嗎?我感覺這個副本裡npc攻擊手段都捉摸不透,物理攻擊根本沒有用。”
“姐妹們用不著太擔心哈,簡大膽做事都是有目的的,相信他就行啦!”
無數焦急視線的凝視下,簡雲台擱下玉筷站起身,“堂殿邊又一處偏房,去那裡談怎麼樣?”說罷看崔煜眉頭緊皺,他又安撫地笑了笑,“不會有事的。”
崔煜薄唇緊抿,眉頭依然緊皺。
鬼差們為兩人引路。
孫玢下意識站起身,還沒站穩呢,就被簡雲台一把按在了座位上。
“你坐著,不用跟來。”
“!!!”孫玢一臉感動,在他眼裡簡雲台簡直是天使,犧牲自己成全了他。
和張之言共處一室,隻是想想這個可能性,孫玢就覺得萬分驚恐。
他立即小聲道:“謝謝。”
“???”簡雲台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這人腦子是不是有病,謝什麼謝。
孫玢在這裡坐著當人質,張之言絕對不敢殺他,第一次聽到人質對匪說謝謝的。
簡雲台心中歎了口氣,看來循環次數多了,沒準真會影響到智商。
孫玢就是最鮮明的例子。
眾多玩家目送著簡雲台離去,滿腦子隻剩下一條偌大橫幅般字體:簡雲台——危。
而命官們看著坐在崔煜身邊瑟瑟發抖的孫玢,腦中也隻剩下了:孫玢——危。
直接快進到整個殿內所有玩家和命官跟著一起危。
眾人心神震蕩,臉上煞白。
※※※
側房其實隻是堂殿外側一個空出來的小房間,平日裡用於堆放雜物。
知曉兩人要密談,已經有鬼差提前清理過這個地方。眼下側房內一片空蕩,彆說雜物了,連個凳子都沒有。
擺明了不想他們談太久。
最好說完了話就走。
推門入內,簡雲台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雖說張之言想殺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還是暗暗警惕起來。
誰知道還未來得及張嘴說話,張之言突然掀起前袍,‘咚咚’一聲跪地。
隨即額頭觸地,俯身行了一個大禮。
這一下,把觀眾們都給看愣了:
“這是在鬨哪出?”
“艸,他跪下來的時候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他要乾什麼呢。”
“簡大膽好像也有點意外。”
簡雲台確實有些意外,皺眉說:“你這是在做什麼?”
張之言依舊額頭觸地,遲遲未直起身子,說:“求小簡大人規勸崔判官。”
“……?”簡雲台唇角抽搐了一下。
直播間觀眾簡直要忍俊不禁了:“好家夥,崔煜就是為了簡大膽才這樣做的。張之言你直接求到罪惡之源頭上啦!”
“哈哈哈哈罪惡之源可還行。”
“可不是嘛,老婆罪惡之源hhhhh”
屋子裡沉默許久,簡雲台抿唇說:“這件事我沒有辦法幫你。”
張之言急切,“隻有您能勸得住崔判官了!”
簡雲台:“……”問題是他不想勸啊!
“隻是幾天都不行嗎?”簡雲台實在不理解張之言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這人又不知道循環和通關的事情,在他看來,孫玢隻是去彆人家住了五天啊。
隻是住五天換回一雙陰陽眼,這簡直是萬分劃算的買賣啊,有什麼好不答應的?
“你不懂。”
張之言這才直起身子,蒼白的臉上劃過一絲陰鬱之色。他說話時怨氣很重,這怨氣似乎都是衝著他自己而去的,他在怨自己。
“我早知道孫玢怕我、厭惡我。但……不瞞您說,我們至今還未曾圓房,魂契錄在上,若再不圓房的話,他的身體就要支撐不住了啊!”
“……”簡雲台垂目,心道孫玢支撐不住的原因不是魂契錄,而是副本魂契值。
真正不懂的人是張之言,他現在越想拉住孫玢,隻會害得孫玢越慘。
也會將孫玢推得越遠。
這些簡雲台都沒有說出來。
張之言繼續開口,語氣茫然又無助,“我、我也想對他好,但他……他總是在騙我。一開始我還想著順著他的意願來,也許有一天他能看見我的好,可後來,我的耐心告罄……理智也全無,甚至想關著他。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事。”
你黑化了。簡雲台心道。
靜默片刻,張之言仿佛知曉這件事已經成為定局,隻能起身,“他現在越來越怕我,也許分開幾日,也好。”
頓了頓,他悲戚自嘲說:“陰官、命官都是不堪之人。我時刻擔憂孫玢忍受不了我不堪的一麵,選擇離開我。崔判官……他待您定也如此。”
“……”不堪?
簡雲台敏銳的抓到了重點,連忙像打蛇上棍一般追問:“為什麼不堪?”
他這次是真的有些茫然了。
崔煜在地府中位高權重,樣貌也十分出眾,周身氣質矜貴高潔。這樣的人和‘不堪’兩個字簡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張之言愣了幾秒鐘,突然苦笑著搖頭,道:“看來地府已經換了一波人了,連這件事都成了密辛。”
頓了頓,他麵容複雜道:
“一千年以前,上仙崔煜絞死月仙,上仙閻羅謀害晨君。兄弟兩人弑父弑母的暴行傳遍天庭,三界震動,舉世皆驚——”
話都未說完,突然‘砰’的一聲巨響。
側房門被人用力推開,推門之人像是完全沒有顧及手勁,那兩扇可憐的門扉重重打在兩邊牆上,框吱一聲巨震不止。
“你們的談話到此為止。”崔煜聲音裡像是夾雜著冰塊一般,快步上前隔開兩人,冷冽的視線中蘊含滿滿的暴怒之意,看向張之言的眼神更是如同看著一個已死之人。
“誰讓你和他說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