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死啊,我要是被發現一定會死啊!”孫玢狗狗祟祟的貓在床底下,一臉絕望看著簡雲台,含淚問:“崔煜要是發現我了怎麼辦,大佬你會給我求情吧?”
簡雲台突然一臉訝異,“崔煜?”
孫玢立即心神俱震,飛速縮回床下。又聽到簡雲台語氣痛惜說:“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在床底下,沒想到孫玢表麵上看起來膽小如鼠,居然私下裡敢做出這麼膽大包天的事!”
孫玢仿若被驚雷劈到:“…………”
你怎麼能這麼草啊啊啊!
就在他眼前一片漆黑,甚至覺得自己死相淒慘還不夠,可能還會慘遭鞭屍之時,屋子裡卻靜悄悄一片。愣是躲了將近十分鐘後,孫玢才壯著膽子往外爬了幾步。
抬頭一看,屋子裡空空如也,隻有簡雲台坐在桌邊,端著茶杯淡定喝茶。
“崔、崔煜呢?”
“沒來,我逗你玩的。”
“……”兩行濁淚從孫玢臉上滾滾而下,他再一次想起了親愛的政統爸爸。不等懷念爸爸慈愛寬厚的懷抱與錢錢錢,簡雲台再次無情地給了他雷霆一擊,“如果崔煜發現,我就會像剛剛那樣說。你明白了嗎?”
孫玢愣住:“明白什麼?”
‘鐺鐺’兩聲,簡雲台將杯蓋重新蓋回茶杯,溫柔道:“所以你最好不要被發現。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床底,最好也不要呼吸。”
“…………”
不要呼吸不就真成死人了嘛!
孫玢滿臉崩潰地縮回床下,張著嘴巴時似乎都能吐出一縷縷幽魂。他感覺自己上了一條賊船,簡雲台就是船上最最黑心的皮包商人,而他,則像是還珠格格裡流落棋院的小燕子,眼淚靜默地順著兩邊臉頰流淌,他的眼淚比依萍找她爸要錢那天的雨都要凶。
簡雲台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你哭了嗎?”
孫玢含淚顫聲說:“沒哭。”
“那就好。”簡雲台輕笑一聲,道:“哭的話鼻子也會塞起來,更容易被崔煜發現。”
孫玢:“……”QAQ!
爸爸!我想回家嗚嗚嗚嗚!
※※※
崔煜回來的很晚。
簡雲台一個人吃完了晚飯,又在寢殿內翻完了整本小黃書,這人才姍姍來遲。
邁步入殿,外袍向後揚起卷著白發,勾勒出一副壯麗矜貴的雪地河山圖。烈烈冷風從外吹進來,燭火的影子在微微晃蕩。
簡雲台合上了書,抬眸問:“很棘手嗎?”
崔煜‘嗯’了聲,褪去了外袍祛了血腥氣,才抬步靠近過來,“刁山重傷,快不行了。”
簡雲台問:“他的命定之人呢?”
崔煜搖了搖頭,“也活不了。”
“……”簡雲台微微蹙眉,問:“他的命定之人是誰?”
觀眾們本就在兩個直播間來回竄,著急地想讓簡雲台知道胖子出事了。然而試了一下午點讚點踩,簡雲台都沒理他們。
甚至還懷疑他們集體中風偏癱了。
眼下看他問出這麼一句話,眾人不由鬆下一口氣:總算能知道了!
這口氣鬆得實在有點早。
隻見崔煜凝神想了會兒,平淡道:“沒記住名字。”
“QAQ胖爺在崔煜這裡不配有姓名。”
“彆說崔煜大美人了,胖子名字我都不記得叫啥,好像姓李?還是王來著?跟著簡大膽叫胖子都叫習慣了,淚目。”
“什麼李王,我還張錢呢,胖子姓陳啊,他叫陳三現。陳三現現在魂契值隻剩30多了,一路狂掉,這個還不是緊要的。重點是刁山被金金咬到了喉嚨,肯定活不了。他一死,陳三現也要跟著殉葬。”
“有點害怕了,簡大膽明天一早上過去,到時候胖子屍體都涼了。他倆一個宿舍感情挺好的,簡大膽明天肯定特難過。”
“靠,我以為隻是小衝突。怎麼會……那邊的情況竟然這麼嚴重嗎?”
“嚴重,很嚴重,非常嚴重。你們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刁山喉嚨都被咬斷了。那邊觀眾裡有幾個靈祟,都說刁山撐不過今晚。”
“那胖子豈不是死定了?”
將親妹娶做妻子,她死後又將屍首藏於床底,這件事確實有些匪夷所思。簡雲台正要再追問幾句,突然見崔煜偏眸注視著床下,薄唇微微抿起——
‘砰’的一聲,簡雲台飛速起身推著崔煜,將他一把撲倒在床上,蹬掉了鞋後又目光灼灼說:“來睡覺嗎?”
“……”崔煜目不轉睛看著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來有什麼多餘的情緒。
以崔煜優秀的洞察力,簡雲台也不能確定他有沒有發現床下有人。隻能轉移他注意力問:“今晚還要在床中間放碗水?”
崔煜緩緩道:“你想要放水?”
他的語氣著實奇怪,聲音比往常要暗啞許多,淺色的瞳孔也微微暗下。
觀眾一下子就抖了起來:
“靠啊啊啊啊,怎麼感覺他直接就發現了?孫玢藏得那麼隱蔽,怎麼做到的?”
“房間裡多了一道呼吸聲,崔煜該不會以為簡大膽在金屋藏嬌吧?”
“哈哈哈哈還是在崔煜屋子裡藏嬌,而且刁山那邊才剛藏個前妻屍體。我要是崔煜,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自己頭上是不是綠了。”
“噗哈哈哈哈,也不一定就是發現啦,他可能覺得老婆靠得太近了,在緊張呢。”
相比於觀眾的緊張焦灼,簡雲台表現出超於常人的抗壓能力,麵上一點兒錯處都沒有,道:“還是放碗水吧。”
說著簡雲台就立即起身,將桌上早就備好的那碗水端過來,又端端正正的放置在床正中間。
過程中崔煜一直微垂視線盯著床板,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沒有人看得見他的表情,也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良久後他幾不可聞冷笑了聲,冷冷看了眼床板,抬眸看向簡雲台時所有的情緒又被壓下,隻剩下緩和下來的柔色。
“昨夜你一晚上都沒有睡著,今夜我不鬨你了,睡早一點。”
簡雲台瞬間就想到昨夜硬起來的社死現場,他臉上一紅,強裝鎮定地點頭。
“好。”
簡雲台答應的輕巧,床下的孫玢已經開始為自己默哀了。
——剛剛那道恐怖的殺意……崔煜絕對已經發現了他啊啊啊啊!
現在不直接把他提溜出來,肯定是不想因為他和簡雲台起爭執。等簡雲台睡著了後,崔煜再起來無聲無息地殺掉他。
一定是這樣的!
孫玢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差點沒當場翻個白眼背過氣去。他一點兒聲音都不敢發出,暗暗在床下催動自己的技能。
莫慌、莫慌。
隻要崔煜睡得快,他就死不了。
以往孫玢發動技能至少需要一個小時,然而這一次,或許是求生本能在作祟。他居然危機之中有了突破,四十分鐘就發動了技能,引床上兩位大佬接連入夢。
聽到床上兩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孫玢心中不禁大大鬆了一口氣。
進副本也有三個月了,這期間他就沒睡過一次好覺。以前幫彆的老玩家通關禁談舊事,都是想辦法讓命定之人在白天睡覺。
如今也算是拖了簡雲台的福,他終於可以在晚上也能睡上美美甜甜的一覺了。
“阿門。”孫玢在床下默念著,興奮心道:簡雲台你加油吧,小爺要先睡啦嘻嘻嘻!
……
……
入夢的感覺十分奇妙,簡雲台隻覺得自己明明翻來覆去睡不著,仿佛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打了麻醉一般,意識突然猛沉下。
再睜眼時,是一片冒著皚皚白氣的僻靜山穀,遠處最陡峭的山峰上有厲刃刻下三個蒼勁大字:
——晨月巒。
字下有一山坡,坡上有數道劍痕,排列整齊似乎是有人故意刻下。從左往右數為九,從上往下數為十,共九十道刻痕。
“都在一起九十年了,月神與晨君居然才誕下子嗣,看來他們感情真如傳聞所說,差到兩看相厭。”有一輕紗批身的女子快步經過,簡雲台正要藏起來,卻發現那女人看都不看他,直愣愣從他眼前跑了過去。
不等他有反應,又是一群女子從他眼前經過,談論間沒有分給他一絲眼神。
這些人看不見他嗎?
這樣更好!
簡雲台立即快步跟了上去,混在一群女人中,帶著數幾十萬人一起吃瓜。
不得不說這個副本裡的神仙都十分八婆,無論男仙還是女仙,都在私底下偷偷談論著晨君與月神兩位上仙。
即崔煜的父親與母親。
東聽一耳朵,西聽一耳朵。簡雲台也能大致拚湊出一些信息:
晨君、月神這兩個名頭隻是神祇封號,他們本名當然不這樣。
男方姓閻,乃初升太陽的晨光所化形,成仙後操控人世間的太陽升起與落下,性情淡漠又孤僻。
女方姓崔,操控人世間月亮升起與落下,自尊心極強寧折勿彎。傳說中她曾經獲得一項至寶夜明珠,愛不釋手,後來夜明珠被調皮的侍女仙把玩了幾下,月神當即大發雷霆,狠手摔碎了那夜明珠,不過她也並未責罰侍女,往後也並未為難過侍女。從旁觀者吃瓜角度來看,許多人都說月神雖眼底容不下臟,但她乃月光所化,骨子裡善良又敬畏著每一個微弱的生命。
這樣的兩個人,戀愛道路那叫一個坎坷曲折,迂回婉轉。雖說困難,但九十年前他們終於還是修得正果,如今誕下雙生子。
跟隨一群女仙走進大殿,這天庭的宮殿可比地府仙氣多了,瓊漿玉液宮廷美酒、枇杷古琴蟠桃碧湖……也不知道崔煜被貶謫到地府後,是怎麼忍下來的。
這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不對,這本就是天上和地下嘛。
殿內無上仙,其餘侍女仙都隻是在殿內閒步,澆澆花草做點雜事。
簡雲台沒有久留,凝神去聽聲辨位,很快走到了一處僻靜房間。
他直接穿門而過。
“你我為日光月光所化仙體,天生共感。如今這共感轉移到孩子身上,你叫我怎麼能平靜地接受?!”說話的女人滿頭白發,眉宇與崔煜有三分相似,周身仙氣環繞,就像月光一般聖潔高貴。此時她眉間戾氣卻破了幾分聖潔感,言辭間戾氣更重:“你說句話啊!”
晨君坐在一側。
他眉宇間與閻羅也有三分相似,隻不過麵相看起來比閻王要剛毅許多。此時剛毅的男人背脊卻像是被打彎了一般,垂手坐在床側,緊緊皺著眉頭一臉頹然。
“我也沒有料到會這樣。”
月神麵色驟白,偏臉時眼眶已經通紅,澀聲說:“那婚禮還補不補?”
他們到現在都沒有正經辦過一場婚禮。原本已經有這個打算了,後來因為月神有孕受不起勞累,就後推至現在。
然而孩子生下來以後,共感轉移之事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晴天霹靂一般。再也沒有當初想補辦婚禮的興奮勁。
不等晨君說話,月神轉眸時臉上劃過一絲偏執,道:“你若不想補辦……”
晨君立即打斷,猛地揚聲說:“當然要補辦!你為什麼總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在你眼裡,我對這件事就這麼不上心嗎?”
“……”月神緊緊抿唇,她不是這個意思。
正要開口解釋,外頭突然響起陣陣忙亂的腳步聲,有仙者急步而來:“晨君!天庭邊界被妖圍攻,請速去支援!”
晨君當即起身向外走去,離開前卻突然一頓足,遲疑回頭看向月神。
月神是個深明大義的人,此時若不是剛產子身體虛弱,她甚至要自己扛著劍奔赴前線。她自然不會有任何怨言,還焦急催促道:“你快去,務必要小心!”
晨君點頭,抬掌時幻化出一件法寶。
“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滿周歲的禮物提前贈予。這柄長劍你替我給長兄,兄隨我姓、弟隨你姓。希望他日後能夠胸懷正義,嚴明大度。”
月神接過劍,鄭重一點頭,同樣抬掌幻化出一支銀鎖鏈,“這條銀鎖鏈受過千萬年月上銀光滋養,珍貴無比。周歲禮那天我將它贈予弟弟,望他日後能如狡黠月光一般,不受邪物侵擾,從此天真無邪、笑容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