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鳴沙倒下去的那一瞬間,簡雲台毫不猶豫立即站起身,一把攥住農玲玲。
多虧農玲玲膽子小,這種場合有些社恐,連茶都不敢喝。要不然現在他就不是拖著農玲玲極速狂奔,而是扛著她跑了。
“跑!快跑啊啊啊!”直播間觀眾不禁在屏幕前著急:“再跑快一點!!!”
“可惡,簡大膽的輕傷BUFF還沒有完全消退掉,要不然他根本就不用跑。”
“急著趕來完成任務啊,一開始誰也沒有想到大祭司居然是壞的。這個副本的背景音具有誤導性,咱們所有人都被誤導了!”
“農玲玲跑得太慢了,根本跟不上簡大膽,我感覺直接把她扛起來比較好。”
“靠,其他祭司全部追出來了!”
簡雲台回頭看一眼,視線越過農玲玲驚慌失措的臉龐,定定看向她的身後。
這個排場好大啊。
將近四五十個戴著麵具的男人從各處衝了出來,形成半弧形的包圍圈。與此同時小神廟門邊也陡然響起聒噪喧囂聲。
“什麼情況?!”兩名守門的祭司站在門邊,像是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滿眼的驚異與呆滯。
大祭司怒聲喊:“關上門!!!”
手上的動作快過大腦,幾乎在大祭司話音剛落的下一秒鐘,兩名祭司就猛推門。
吱呀——
吱呀——
年久失修的銅門聲聽起來格外刺耳,那門縫越來越小,拿著鑰匙的祭司迅速往門外鑽。高門之外的光映照在簡雲台的臉上,逐漸變成一條豎著的窄小光影。
這道光變得愈來愈窄。
愈來愈窄。
門馬上就要關上了!一旦鑰匙被鎖在門外,那就糟糕了——簡雲台可以試著爬牆出去,但他絕對沒有餘力帶上農玲玲。
農玲玲是副本關鍵劇情人物,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她留在小神廟。
千鈞一發之際,在觀眾們驚恐的視線之中,簡雲台猛地拽住農玲玲的後衣領。
“出去,跑!”他一把提起農玲玲,用儘全力向前一扔。後者幾乎要離地飛起來,驚聲尖叫著順著門縫,‘砰’一聲摔在雪地。
與此同時,大門合上。
哢擦一聲,上鎖。
簡雲台佇立在門前,頭也不回抓住銅門上的凸起金鉚,像是踏著攀岩石一般向上爬。這種時候就要格外感謝賤民區教他做人了,以前也不是沒有被人追殺過,學不會爬牆就會遭到狠狠一頓毒打。
久而久之他沒有特地學,也會了。
長腿向上一邁,簡雲台靈巧地翻越過銅門的門環,又踏著門環向上爬。有人在下麵拖拽住他的腿,拚命將他向下拉。
以往這個時候簡雲台可以毫不費力踹開那人,此時輕傷BUFF還沒有完全消除掉,他心有餘而力不足,踹人都使不上勁。
即便如此,久在小神廟內聲色犬馬的男人依舊比不過他。拽著簡雲台的腿離地半米,那人就自己先鬆開了手。
咚咚!咚咚!幾十個人聚攏在門下,將銅門撞得哐哐巨響。簡雲台整個人都在搖晃,每每身形歪斜之時,都會引起直播間觀眾們一陣又一陣的驚呼。
堪比燃眉之急,等簡雲台越過銅門頂端時,距離地麵已有十幾米。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跳下。
腳步微滑勉勉強強站穩身體,身旁兩名祭司驚嚇地後退,手上還拿著鑰匙。
“備用鑰匙!誰身上有備用鑰匙?快點拿出來把門打開!”銅門內傳來大喝之聲。
原本簡雲台準備搶了鑰匙再跑,然而下一秒鐘門鎖處就傳來‘叮叮’之聲,像是有人慌忙之下拿著鑰匙捅門,卻手指發抖無論如何也對不準鎖孔。
“……”簡雲台心裡罵了一聲,陰著臉繼續向前跑,他的速度自然是非常快的。
等他跑到吊橋邊上時,銅門才被打開,一夥人像魚湧般衝了出來。
“快來!”農玲玲焦急在木橋對麵尖聲大喊,催促:“彆愣著,快上橋啊!!!”
如此驚險的追擊場麵看得眾人目不暇接。等簡雲台踏上木橋之時,觀眾們才紛紛鬆下一口氣,抹掉頭上的冷汗。
“距離拉開了就好,一開始距離就拉開,以簡大膽的速度,他們追不上來。”
“我靠,這人也太多了吧?彆說簡大膽這個鬼祟了,來一個妖祟都頂不住啊。而且還都穿得一模一樣,看起來好恐怖。”
“逃出來就是勝利!開心!”
觀眾們如蒙大赦一般,簡雲台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從他踏上木橋開始,祭司們就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全都戰立在橋的另一邊。
“不用追了。”大祭司森冷的聲音順著凜冽的寒風,被‘送’到簡雲台的耳旁。
不用追了……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他們不上這木橋?
簡雲台一顆心落不到實處,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可情況緊急之時又顧不上許多。木橋滿打滿算也就五十來米。
跑!先跑木橋再說!
哐啷!哐啷!鎖鏈與木板不堪負重,簡雲台每一步都邁得極大,隨著他每一步的踏下,周身都是讓人驚懼的吱呀響。
明明腳踏在木板上,觀眾們卻恍惚以為他踏在薄冰之上。也許哪一步邁得重了,這座木橋就會陡然被踏穿——橋下是相距數米的河流,冬日嚴寒,不知道是不是簡雲台的錯覺,他仿佛都看見河流上冒著森森白氣。
眼看著已經跑過1/3的距離,身後卻遲遲沒有響動聲。簡雲台總是覺得不對勁,足下不減速,草草轉頭向後看了一眼。
祭司比之前人數更多了,一夥人身著薩滿服,紅色與棕色看起來極其顯眼,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他們像是凍結起來的冰雕。
鈴鈴鈴!鈴鈴鈴!掛在胸前的銅鏡隨風晃蕩,其上鑲嵌著的各類獸禽圖案在晨光中閃著如神諭般的淡色光暈。所有人——入眼所及的所有人,全部戴著鎏金擬獸麵具,一言不發地注視著他,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他們在等待什麼?
簡雲台的大腦閃過了無數念頭,卻都一一被他否認。
母神?不可能!
母神被扶燭奪走一縷天恩,受了重創,早就不知道躲在哪裡去療傷了。
還是這座橋?也不可能!
木橋在母神村存在了多年,總不能他上了橋,橋體立即損壞吧?
那大祭司……到底在等待著什麼?
簡雲台滿腹疑慮又看了大祭司一眼,隻是這一眼,他就陡然間感到渾身血液在一瞬間冰涼下來,整個凍結在脈絡之中。
大祭司……並沒有看他!
順著大祭司的視線落點,簡雲台幾乎是一寸、一寸的扭過頭——
看向了農玲玲。
像是漫天冰雪覆蓋於眼底,農玲玲站在橋端,不知道何時捧起了一塊巨石,抬眸衝簡雲台淒慘地笑了一聲。
“可我出不去。”她笑時眼中含淚。
天邊像是被人決絕豁開了一條大缺口,晨光伴隨著細細的飛雪,像是靈動的精靈一般,落在了農玲玲的黑發之上。
黑發染雪,遠看妙齡如老嫗。
來小神廟的路上,農玲玲一直纏著簡雲台,問他外麵的天地到底是怎麼樣的。
“等事情結束,你可以自己出去看看。”這是簡雲台當時的原話。農玲玲那時笑而不語,遲來的答複卻在此刻抵達。
“可我出不去啊……”
話音落下,在直播間數幾十萬人的尖叫聲之中,她高高舉起巨石,向著橋栓重重砸下。被冰天雪地凍紅的手指已經沒有了直覺,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舉著石頭的手指也砸到了橋栓之上,登時血流如注。
啪嗒——
一滴血落在白雪皚皚之中,石塊也隨之重重摔在雪地裡。橋栓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嘩啦一聲被揚到半空之中。
隨即就是讓人為之震撼的連鎖效應,一個橋栓斷,數個橋栓隨之斷。飛起的鎖鏈,被扯裂的木板,揚起的灰塵與落下的白雪,這一切的一切錯落有致的交織在眼前,譜寫著一幅巍峨壯麗的畫卷。
簡雲台卻隻感覺到迫在眉睫。
耳側儘是嘩啦嘩啦的鎖鏈之聲,以及腳下木板吱吱呀呀的聲響,像是指甲劃過黑板一般,叫人無端感到牙酸。
咚——
他摔落寒潭之中。
“撈上來。”大祭司垂目看著砸穿冰麵墜下去的簡雲台,語氣漠然說:“要活的。”
※※※
“天啊,震驚我全家!祭司反水已經讓我心裡咯噔一下了,這他媽……”
“農玲玲她為什麼啊?!”
“我人都傻了,農玲玲不是母神村邪/教的受害者嗎?怎麼受害者反手拿起了刀,反過來屠想要救她出深淵的人?”
“難怪!難怪,我就說她一個人類,怎麼可能逃出母神的追擊。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圈套吧?她故意誘簡大膽入騙局!”
“讓我想起了世界畸變以前一個連環殺人案,受害者為了保住性命,幫助凶手去騙其他人入網。這樣她就不會死了。”
“我家裡有人進過傳/銷組織,真就……沒接觸過的人根本想象不出來。基本上就等於一腳踏入沼澤裡,越掙紮越深陷,想逃都逃不掉,彆人想救也救不了。”
昏迷近四小時,直播間的觀眾不減反增,無數人交談間隻剩下愕然。
終於,“簡雲台醒了!”
費力地睜開眼睛,簡雲台隻感覺手腳無力,冰寒的衣服還未乾,帶著潮氣黏在身上。頭重腳輕躺在地上的時候,隻感覺眼前一片黑暗,還有白點在閃爍。
餘光之中有黑影閃動。
簡雲台立即反手抓住那人,將其反身壓在地上,膝蓋跪在他的背脊上。
“哎喲——哎喲!”殺豬般的慘叫聲響起,胖子怒罵:“你他娘的看看我是誰再打啊!”
簡雲台凝眉,眼中的胖子像是有疊影一般,好半晌才勉強看清。不過他依然沒有鬆開手,喝問:“你怎麼證明你是陳三現?”
“我不是母神!”胖子不止被一個人這樣問過了,罵罵咧咧數聲後,見簡雲台依舊沒有撒手,無奈說:“你問一個隻有咱們倆才知道的事情。這樣總行了吧?”
簡雲台便開口問:“我放到宿舍茶幾底下的那盤小魚乾,買了準備給金金加餐的。三袋少了一袋,是誰偷吃的?”
胖子毫不猶豫:“魚星草。”
剛說完這三個字,胖子又是殺豬般慘叫了一聲,慌忙改口說:“是我!”之前簡雲台問的時候,他還不承認,現在總算承認了。
不過簡雲台依然沒有鬆手。
胖子眼珠一轉悠,哭喪著臉說:“埋坑埋得還挺不起眼啊,買的什麼小魚乾,狗屁,你買的是凍乾鵪鶉!”
“……”簡雲台這才鬆手,‘轟’得一聲脫力坐到一旁,虛聲說:“喲,承認啦?出去後你得補幾袋給金金,跟貓搶食你真好意思。”
胖子生氣:“你不也拿過我吃的,我說啥啦?而且那凍乾鵪鶉難吃死了,還貴。”
“都是世界畸變前的產物,臨近過期,還是給貓吃的東西。又貴又難吃正常。”簡雲台看了胖子一眼,匪夷所思說:“我真想不到居然有人想吃那玩意,你是不是有病。”
胖子翻白眼:“你不也嘗過金金的貓糧?”
“喵嗚……喵嗚……”金金蹲坐在一旁,憤怒地拿小爪子拍了一下地麵。
這兩個貪吃鬼太過分了嚶QAQ!
原本直播間觀眾們還有些擔心簡雲台的狀態,奮力救農玲玲出小神廟,結果當場被背刺——這擱到誰身上都會心寒吧?
誰知道簡雲台並不是尋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