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烏蒼不注意時,簡雲台甩開他的手迅速起身,跑到了篝火堆旁邊。
眼見烏蒼也要緊跟著遊過來,簡雲台想都沒想就鑽到了九重瀾的身後。
烏蒼大為震撼:“!!!”
他氣到臉龐通紅,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最後隻能乾吼:“你快快快、快……出來!”
“我不不不……就不出來!”
簡雲台學他說話。
膽大包天!不知廉恥!你要沒命了!烏蒼一句話都沒能喊出來,尊貴的始祖大人一聲輕飄飄的‘退下’,他立即驚恐蹲在一旁。
簡雲台伸頭看他一眼,見烏蒼沒有上來的意思,便悠悠然坐到淺塘邊上。
拍拍褲腳,又拍拍衣袖。
“找我有事?”
始祖性情高潔、矜貴似仙,他怎麼可能找你有事——烏蒼心中憤然想。
九重瀾含笑問:“你怎知我想找你?”
烏蒼再次大為震撼:“?!!!”
他徹底斷絕了轟走簡雲台的念頭,端正心神猶猶豫豫地側耳偷聽。
簡雲台指了指烤魚,說:“上次吃烤魚的時候,我看你一點兒也沒動,肯定是不喜歡吃。不喜歡吃的東西還要烤,說明想拿這個當誘餌唄,誘喜歡吃的人過來。”
九重瀾偏眸:“明知是餌,可你還是來了。”
簡雲台聳肩,笑說:“願者上鉤。”
兩人在月色中靜靜對視,朦朧的月影下,他們的發鬢仿佛都被鍍上了一層光華流轉的銀邊,如蝴蝶翩翩起舞的前一秒。
一隻烤的外焦裡嫩的烤魚擋住了簡雲台的視線,與此同時還有九重瀾忍俊不禁的輕笑聲,說話時心情很好地彎下了眼角。
“貪吃。”
直播間彈幕刷新飛快,觀眾們在屏幕前激動地嗷嗷叫喚:
“我何德何能能夠看見這一幕!嗚嗚嗚嗚昨天對話不歡而散,我還以為再見麵要爭吵呢,結果兩個人都特彆有默契地掀掉了那一頁,吵架不過夜,孩子的心得到了安慰!”
“跐溜~吸口水!他倆看起來太般配了,肉眼可見的般配,我宣布我要站這對cp了,見一個愛一個怎麼辦hhhhhhh”
“笑死,嗑學家雖遲但到。”
“建議大家謹慎站cp哦,始祖是鮫人族裡斷情絕愛第一人,他不可能分化的。而且咱們大膽兒還有婚約在身上呢,這兩個人絕無可能,大家不要站這種明顯會be的cp啊!”
“什麼?be美學豈不是更香了!!!”
“一頭踩入天坑,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已經提前準備好紙巾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觀眾們置身事外嗑生嗑死,烏蒼焦躁到鮫人尾起皮。
他像是一個正在被烈火焚燒的蠟像,整隻魚拍在了黑色礁石上。借著微弱的月光,仿佛都能夠看見他大大張著的嘴巴。
何時見過始祖大人這麼溫和過?
九重瀾可是不折不扣的凶鮫啊!
“哼,也就我們始祖大人現在脾氣好了,要是放到千年前……”烏蒼在一旁幽怨的畫著圈圈,嘴裡碎碎念不止。
簡雲台啃了口烤魚,從地上撿起小石子,屈指一彈彈到烏蒼頭上,“你在罵我?”
烏蒼大驚:“當然沒有!”
簡雲台好笑看他一眼,剛剛還耀武揚威使勁把他往水裡按呢,結果一見到九重瀾,立即乖成了小魚寶寶。
鈴蘭的船已靠岸。
身著嫁衣的少女看起來弱柳扶風,兩旁騎士為她撐著傘,抵禦微風。小心翼翼下了船階,鈴蘭抬手讓騎士們靠後,而後徑直走到了九重瀾與簡雲台麵前。
她牽起裙角行了個好看的宮廷禮儀,垂頭說:“感謝九重瀾大人同意讓我來見他。”
九重瀾淡淡‘嗯’了聲,沒什麼表情。
一般來說呢,對話肯定是要你來我往,才能繼續說下去的。即便是場麵話,那也得對方應聲啊,應了聲才能繼續往下說。
鈴蘭便有些不知道怎麼辦好了,簡雲台揮手說:“快去吧,就在那邊的石窟裡。”
鈴蘭感激看他一眼,謝他解圍。
走時還回頭看了好幾眼,騎士小心翼翼問:“殿下,是有什麼不對嗎?”
鈴蘭愣神後輕輕搖頭,笑說:“不是,我隻是看他們相談甚歡,還以為九重瀾大人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見麵後才發現不是這樣的,大人的威壓讓人感覺呼吸困難,舉手投足時的風姿卻也格外令人拜服。”
騎士們這才放下心來,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紛紛心存懷疑。
相談甚歡?
傳說中尊貴非凡的鮫人始祖,怎麼可能會和一個人類相談甚歡呢?
鈴蘭殿下一定是糊塗了。
……
……
簡雲台吃完一整串烤魚,才想起來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九重瀾:“有關智者不入愛河。”
簡雲台耐心追問:“怎麼了?”
九重瀾沉吟說:“你以前和我說過這句話,現在卻心甘情願自己走入了愛河。”
頓了頓,他認真問:“為什麼?”
簡雲台:“我不記得我和你說過這句話了,就算是我說的,那也肯定不是真心。”
“那你現在……就是真心。”
九重瀾仔細端詳著簡雲台的神色,似乎想要從他的神態中辨彆著什麼。許久後,他才惘然若失問:“你對她是真心的?”
“誰?”簡雲台茫然抬頭。
九重瀾溫和答:“那個孩子。”
簡雲台更茫然:“哪個孩子?”
烏蒼在旁邊偷聽半天,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泉先國這一任的女王啊!薔薇女王,你不是才和她訂婚嗎?我怎麼感覺你對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你倆是真心相愛嗎?”
簡雲台:“……”
不說他都快忘記了。
這兩天他的心神一直放在鈴蘭和翠柏的身上,為這兩人忙前忙後,忙到都忘記有婚約在身了。
簡雲台指尖微動,轉了轉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說:“這個問題好像和你們什麼沒關係。”
烏蒼碎碎念:“你假扮鮫人和她訂婚,還說和我們沒關係。”
簡雲台撿起石子砸向他,無語說:“鮫人族這麼多人,數你最能叭叭。”
砰!石子打中了烏蒼的腦袋,烏蒼委屈巴巴抱緊自己的頭,說:“本來就是。薔薇她知道你是假扮鮫人嗎?要是她不知道的話,你這就叫做騙婚,騙婚啊!”
“她知道。”簡雲台可不想擔上‘騙婚’這麼嚴重的兩個字,隨口說:“智者不入愛河,但我不是智者,隻能這樣說了。”
九重瀾緩緩垂下眼睫,沒有接話。
倒是烏蒼在一旁滿臉了然,恍然大悟一般說:“啊,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你倆想要暗通曲款,才想出假冒鮫人這麼個法子,要不是始祖大人心善,他前天當場就會戳穿你,到時候你和薔薇想恩愛的夢也泡湯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簡雲台剛想要開口反駁,不遠處突然響起異動,鈴蘭短促地‘啊’了一聲。
像是無意中摔倒。
她在簡雲台眼裡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玻璃人,可能輕輕一摔就沒了命。簡雲台立即直起腰杆,遠遠地朝那邊看了一眼。
“她怎麼還沒進去?”簡雲台眉頭微皺。
烏蒼涼涼說:“翠柏把石窟洞口封了,不讓人進去。”
簡雲台:“他知道鈴蘭在外麵嗎?”
烏蒼:“知道,就是堵鈴蘭的。”
簡雲台:“……”
又朝那邊看了一眼,鈴蘭似乎並不想放棄,伸手觸碰眼前的水幕。她眼眶微紅,說:“讓我最後進去看你一眼,好不好?”
石窟內一片寂靜,隻聞水流聲。
鈴蘭忍淚說:“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隻是想讓你看一眼我身穿嫁衣的模樣。以後你在鮫人族,我在公爵府,日升日落永生都不會相見……我是來和你告彆的。”
“……”依然沒有回應。
直播間觀眾也歎聲連連:
“唉……翠柏估計是怕看見鈴蘭,又會動搖分化。鮫人族究竟有什麼大秘密啊啊啊啊!為什麼明明心有所愛,卻要不得不壓抑住自己的本性呢。”
“太慘了,我仿佛已經看見了我的cp未來55555555”
“那還不至於哈哈哈哈……九重瀾是斷情絕愛第一人,他自己就不會想分化的。雖說我也想站個白發大美人攻,但這個攻都接近於神祇了,神祇是沒有小愛的。”
“翠柏可能不僅僅想斷了自己的念頭,也想斷了鈴蘭的念頭。現在表現得絕情一點,鈴蘭嫁人以後就不會日想夜想,天天都想著他。隻有忘記,才能過上新的生活。”
“我們懂,但鈴蘭可能不懂。”
“鈴蘭她也懂的,你們看她的表情。”
簡雲台一直看著鈴蘭的方向,因此直播間鏡頭也能淺淺帶到鈴蘭。
她此時臉上的表情……相當複雜。
深深閉眼後,忍下眼中的淚。鈴蘭彎唇時還是有淚在臉上滑落,沉思許久後才開口,聲音顫抖說:“我衷心祝願,祝願鮫人族自由歡愉,祝你餘生平安幸福。”
最簡單的祝福,即最合適的祝福。
再多的話,她已經沒有資格說了。
鈴蘭抬袖擦掉眼淚,笑了笑說:“小尾巴,以後沒有人在山崖上撒魚食了,你要自己去捕食,不要再說什麼生性懶惰啦。”
說罷,她一步三回頭,還是回到了船上。微風將一聲輕輕的歎息送入石窟中,待船隻引擎的聲音遠去,嘩啦啦!嘩啦啦!石窟前的水幕才徐徐落下。
洞中有輕輕的啜泣聲。
幾不可聞。
簡雲台拿著魚叉,許久後才窒息說:“他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烏蒼:“什麼?”
簡雲台:“忘了我……”
還有個人在島上呢!活生生的一個人啊,來的時候甚至還打招呼了,怎麼走的時候船帆一揚直接就開走了?!
簡雲台立即起身,現在遊沒準還能趕得上船尾氣。不過很快他又乖乖坐下,目不轉睛看著伸到眼前的烤魚。
“這怎麼好意思……”嘴裡這樣佯裝推辭說著,他手上動作半點兒都不停。
接過烤魚就開吃。
身邊傳來一聲悶悶的輕笑,簡雲台抬眼看去的時候,九重瀾又是一幅神仙尊容,鮫人尾上的銀紫鱗片與白發映出冷月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