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萬不得已,簡雲台還是不想輕易懷疑胖子,他看向林福雪,問:“之前你說過走過一次叛亂劇情線。那你知道公爵莊園清晨會起火嗎?你知道的話為什麼不提前通知玩家撤離?”
他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林福雪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查華鳳在一旁皺眉說:“他要是提前知道的話,怎麼可能會受這麼重的傷。”
簡雲台沒理她,依然凝視林福雪。
“我不知道。”林福雪臉色微微發白,但他臉上的神情不似作偽,虛弱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時我連任務一都沒通關,後續劇情也沒有參與。等我上岸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天,王國的騎士們全都在搜尋玩家,我連王國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隻是聽見了主線任務提醒進入反叛劇情。”
那次副本隻有他一人生還。
是死亡率最高的一次。
林福雪乾咳兩聲,才緩過氣來繼續說:“我隻知道清晨會有變故,但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變故,更不知道大公爵莊園會著火。而且這個副本我已經進過太多次,每次走向都有些不一樣,很多劇情我都記岔了。”
簡雲台皺眉看著林福雪。
心中斟酌。
這番言論得要分人來看,要是放到黑客白和胖子身上,那他們倆記岔劇情沒什麼稀奇。要是放到魚星草和查華鳳身上,以這兩人的學霸心性不可能會記岔劇情。
同理……林福雪。
到現在,簡雲台和林福雪隻認識幾天,他還不能摸清後者的性格與靠譜程度。
想到這,簡雲台偏頭看了眼查華鳳。
查華鳳和林福雪更熟,此時查華鳳也有些無奈,嗬斥說:“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都能記岔,真不知道這三年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是幸運女神的眷顧。”
林福雪淺淺地笑了聲,輕咳說:“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到副本最後,聖物都會陰差陽錯落到我的手上。”
聖物才是真正的免死金牌。
既然查華鳳習以為常,那簡雲台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隻能暫且擱下心中的懷疑。
尚楷重傷,隻撐著說了幾句話就陷入重度昏迷。簡雲台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勢,說:“他的傷再不治,會死。”
查華鳳一愣:“這麼嚴重?”
簡雲台點頭說:“燒傷比一般的豁口傷更要命。我前室友是個靈祟,他的醫學書我翻過,上麵說就這麼挨著可能會引起全身侵襲性感染,到時候會危及到生命。”
胖子全然不知自己剛剛被懷疑了,震驚問:“你是說魚星草放在客廳的那幾本磚頭書?操……那玩意不是咱們用來墊炒麵的嗎,你啥時候翻的我咋不知道?”
“吃炒麵的時候。”簡雲台答。
查華鳳同樣微驚,“你們把魚星草的書拿來墊炒麵?他還不得跟你們拚命啊。”
胖子:“拚啥命,他自己都拿來墊。”
“幾位……”林福雪躺在查華鳳的大腿上,虛弱抬起一隻手說:“能不能先照顧一下傷者,我感覺我的腰上還在流血……”
“噢噢,好。”
查華鳳回神,手忙腳亂。
說是照顧,但查華鳳也毫無辦法,隻能堪堪扯下一片闊葉壓住他的腰腹,以防流血。林福雪疼得臉色慘白,說:“算了算了,你們還是先幫尚楷吧,他傷勢更重。”
尚楷已經不省人事了。
正當不知道如何是好時,矮山崖上傳來烏蒼的焦急的聲音,“喂——那邊有船開了過來,好像是人類的騎士。你們趕緊躲起來吧,彆被抓起來了。”
它繞了個大彎才遊到幾人附近,驚愕說:“這……怎麼又多了兩個人?!”
“躲哪兒?”簡雲台扛起尚楷。
烏蒼糾結幾秒鐘,不高興說:“隻能是石窟洞了,就隻給你們躲一次哦,等騎士走了你們就把人移出去,不能再打擾始祖……”
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完,簡雲台就已經單手把尚楷甩到了金金的背上。又扶起林福雪,後者一臉慘白地看著他,像是擔心自己也被這般暴力地甩到金金背上。
好在簡雲台動作收斂許多。
林福雪半趴在金金背上,歉疚自責說:“可能是我們逃亡的時候沒注意到追兵,連累你們了,抱歉。”
查華鳳寬慰:“彆說這些了。”
金金帶著尚楷、林福雪進石窟,胖子也跟著。他們前腳剛進去,大船引擎聲立即嗚嗚嗚響起,有黑色的濃煙在近海處升騰。
“是護衛隊團長,和我平級。”
查華鳳看了一眼船標,臉色有些難看說:“這個人平時最囂張了,仗著是三朝元勳,平時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他隻聽薔薇女王的話,也隻有女王能夠壓得住他。”
話音剛落,船已靠岸。
“我當是誰,老遠看著瘦瘦的一個杆,連盔甲都撐不起來。”船上方傳來一個陰鷙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壓著邪火沒處撒氣。
護衛隊架好梯子,一個兩鬢發白的男人從上走下來。年齡大約六十出頭,但精神麵貌極好,臉上甚至還泛著紅油油的光。
一見查華鳳,他頓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半是嘲笑半是奚落說:“原來是查大統領,查大統領晨安啊。”
查華鳳麵無表情說:“卓隊長晨安。”
有些人,連呼吸都很礙眼。卓隊長冷哼看她一眼,嘲諷說:“女王陛下讓你在王國內捉拿逃犯,可憐騎士團的騎士們頂著烈陽挨家挨戶地搜尋,查大統領倒是清閒,自己一個人跑到海島上來享受。”
查華鳳冷笑:“你是沒長眼睛嗎?”
這話一出,船上的護衛們都有些驚異——他們的卓隊長脾氣不怎麼好,平時查統領都是能忍則忍,今天這是怎麼了?
“……”卓隊長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他早就看不順眼查華鳳了,女王陛下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近日有什麼大事兒通通都交給查華鳳去處理。像是看守鮫人族,又像是捉拿大公爵的私生子們。
護衛隊私下裡都說女王陛下重用查華鳳,連他這個三朝元勳都得往後稍稍。
想起這個,卓隊長都忍不住嗤笑。
查華鳳才幾歲?頂多二十出頭,想他當年跟隨先王鬥攝政王的時候,查華鳳很有可能還沒出生呢,她算個屁。
現在連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小統領都敢當麵懟他這個三朝元勳,卓隊長當即借題發揮,怒喝道:“大膽!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和我這麼說話的?!”
原本以為查華鳳會被嚇到,誰知她同樣抬高音量,喝道:“大膽!王夫在此,你既不行禮又不理會,這又是誰給你的膽子?!”
卓隊長:“…………”
卓隊長這才看到一直站在查華鳳身後的簡雲台,方才視野受阻,他又沒耐心去看。此時見到簡雲台,他麵上的神情微微一滯,凶悍的氣勢陡然間潰散了不少。
“見過王夫大人!”卓隊長的態度突然恭敬了許多。
在他行禮的時候,查華鳳含笑看了簡雲台一眼,簡雲台挑眉。
莫名感覺被人狐假虎威了。
簡雲台在場,卓隊長終於沒有閒工夫找查華鳳的麻煩了,談及正事。
“王夫大人,我是跟隨罪犯前來此處的,無意叨擾到您實屬無奈。方才屬下看見罪犯進了那處石窟,還請王夫大人行個方便。”
卓隊長看向了石窟。
簡雲台麵色平靜說:“你的屬下一定是看錯了,我一直在這裡和查統領談話,並沒有看見什麼可疑人士。”
卓隊長微愣,喚來屬下。
那屬下麵色驚慌失措,小聲說:“隊長,我不可能看錯啊!我拿望遠鏡看的!”
卓隊長又看向簡雲台。
簡雲台還是那句話,“他看錯了。”
卓隊長麵色猶疑,視線在屬下和簡雲台身上來回轉悠了一圈,說:“有些事情還是親眼所見比較好,還請王夫大人行個方便。若是裡麵沒有罪犯,我改日再向您賠罪。”
他今天是非要進去了。
簡雲台沉默幾秒鐘,說:“石窟裡麵是鮫人族的始祖,女王陛下安排查統領駐守在此,就是怕外人打擾鮫人族。我並不是有意想要攔你,就是……”
他佯裝猶疑,說:“萬一觸怒始祖大人,到時候這個罪責又由誰來擔呢?”
卓隊長:“……”
不等他說話,簡雲台往後退了一步,說:“要是你執意想進去,我也不會攔你。日後女王大人問責,我會替卓統領說幾句好話,希望女王陛下能夠從輕發落。”
查華鳳立即接話,滿臉驚訝說:“觸怒鮫人始祖,哪裡還有命等女王陛下來發落啊。”
簡雲台同樣驚訝:“是這樣嗎?”
查華鳳連連點頭:“當然了!九重瀾大人是血脈最為純淨的鮫人,傳聞中他可以呼風喚雨,掌控潮起潮落。萬一惹他不高興,到時候一個潮起,整座王國都會被海水淹沒啊!彆說卓隊長沒命,就連咱們,還有王國的子民都會跟著受苦受難呀。”
簡雲台說了句‘竟然這麼凶殘’,就又退開一步,微笑看向卓隊長說:“請吧。”
卓隊長:“…………”
他背後的數十名護衛隊成員麵如菜色,麵麵相覷之時都有些啞然。
直播間觀眾爆笑不止:
“哈哈哈哈這兩個人也忒損了點吧,擱這兒唱戲呢還一唱一和的,瞧把人家給嚇得。”
“剛剛還是查姐借著簡大膽來狐假虎威,一看不管用,這兩人直接借著九重瀾來狐假虎威。笑死了,九重瀾不可能理你們的。”
“九重瀾不會在意這些小事,這兩人心裡肯定也清楚,單純是想詐這個護衛隊隊長吧……不得不說直播組的人都忒壞hhhhhh”
“就看這些人抗不扛詐了。”
簡雲台和查華鳳一左一右,各後退一步,讓出了一條通往石窟的路。
現在胖子等人都在石窟裡,萬一卓隊長真的進去,那麼他們就會迎麵碰上。
屆時胖子等人處境就危險了。
“…………”島嶼上一時陷入死寂,幾乎落針可聞。隻有遠方的海浪層層疊疊翻湧上來,簌簌聲不止,聽起來曠遠幽靜。
死寂的時間太長了,觀眾們笑著笑著,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僵住。
“草,他該不會還要進去吧。”
“突然有點緊張!啊啊啊啊啊啊胖子他們不要被發現啊,一定要躲好!”
“調頭吧調頭吧(祈禱.jpg)”
觀眾們的祈禱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卓隊長仔細觀察了一下左右兩人的臉色——都是一臉平靜,分彆看不出來什麼。
沉吟幾秒鐘,他突然不屑笑了聲,“王夫大人和查統領這是聯合起來,拿我當傻子?”
“……”
“……”
簡雲台和查華鳳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微笑看向卓隊長,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麵上雖然平靜,但簡雲台的大腦正飛速運轉著,心中有些遊移不定。
這招不應該不管用的。
單單隻是憑借著‘屬下拿望遠鏡看到罪犯’這點,卓隊長不可能會冒著觸怒九重瀾的危險,鐵了心想要進石窟找人。
這個風險卓隊長他擔不起。
於是簡雲台也就格外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