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簡雲台不知道說什麼好時,屋子裡傳來徐晴晴的呼喊聲,“你們進來一下!”
簡雲台正色,抬起腳步向裡走。
觀眾們頓時焦心大呼“吊人胃口啊!”,何寶亮忙安慰,“正事要緊、正事要緊,待會逮到機會,我再問他就是了。”
幾人一前一後走入了民房。
徐晴晴手上還拿著撕爛的布條,站在桌子旁邊,正皺眉看著桌麵。
魚星草快步走近問:“怎麼了?”他同樣垂眼看向桌麵,旋即一愣。
簡雲台同樣走近,皺眉凝視桌麵。
白河城早已人去樓空,所有的房屋都被一層厚厚的黃沙掩蓋,屋子裡的家具與設施也布滿了灰塵與蜘蛛網。然而這張桌子上明顯有人為觸碰過的痕跡——桌角的灰像是被人無意間蹭掉,筆筒與訂書機滾落在地,桌上的有線電話機被人拆得七零八碎,各式各樣的電板與零件滾滿了一桌子。
能看出這人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多麼的無助與匆忙。
三人像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什麼,抬頭對視之時,臉色均有些難看。
氣氛實在是凝重。
何寶亮跟隨三人將近二十分鐘,聽了無數插科打諢的玩笑話,這還是他第一次看這三位大佬認真了起來。
他頓時有些心驚膽戰,聲音顫顫悠悠問:“有、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人理會他。
魚星草撐著桌子,像是有些站不穩,緩緩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沉默良久,他一直麵色發白地盯著那老式電話機。
徐晴晴開口安慰說:“彆太擔心了,不一定是他,也可能是其他人。”
魚星草抿唇說:“他在找電。”
徐晴晴依舊安慰,“真的不一定是他,我們先彆自己嚇唬自己了。而且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他,至少這證明他就在附近。”頓了頓,她又開口說:“現在能大概確定,幻覺假冒的人應該是不會說話的。如果待會我們遇見了他,可以先試探一下虛實。”
簡雲台則是想到了另外一個層麵,沉吟說:“白河城是座荒城,這裡的供電源早就斷了。他一個鬼祟在這裡麵技能無處施展,遇到險情很難靠自己……”
話還沒有說完,徐晴晴瘋狂使眼色。
簡雲台頓了頓,看了眼魚星草愈發蒼白的臉,轉言說:“總之得儘快找到他。”
何寶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茫然問:“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啊,‘他’是誰?”
三人齊步往外走。
這三個人走出去,將火把的光源也一並帶了出去。民房內由亮轉到暗,陰風陣陣襲來,何寶亮頓時打了個哆嗦,驚嚇得回頭看了一眼書桌——電話線被人整個□□,電話機同樣也被人拆了個稀巴爛,裡麵的變壓電板都碎成了兩截,像是被人徒手砸碎了。
桌上甚至還有血跡。
“嘶——”看起來是個很可怕的人。
何寶亮弱弱摸了摸自己發涼的手臂,像是逃竄一般疾步跟出了門外。
四人在附近找了一圈,周圍的民房他們全都進去勘察了一番,除了最開始的那間民房,其他房屋都沒有異常。
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徐晴晴眼睛微微眯起,“前麵是不是有個東西?”
她在問簡雲台。
妖祟的視力比其他祟種要好上許多,簡雲台抬眼看去,隻能看見翻滾著的茫茫白霧,“過去看看吧?”
徐晴晴點頭:“好,我打頭陣,你斷後。”
簡雲台便退到了魚星草的後麵,幾乎是在他有動作的那一刹那,周圍的白霧翻滾速度似乎變快了些,空氣裡的稀薄感更為濃鬱。沙沙!沙沙!夾道兩側的紅燈籠隨風而動,晃晃悠悠譬如黑暗中的凶獸惡瞳。
“!!!”何寶亮驚恐看向紅燈籠,想要從直播間尋求到一絲安慰,誰知道觀眾們比他還要害怕,“啊啊啊感覺有點不對勁啊!”
“大佬們……”何寶亮弱弱出聲,“今天好像是白河城的鬼節,要不咱們……”
兩句話的功夫,隻能看見那三人的背影了。何寶亮欲哭無淚,哆嗦著再次跟上。
救命,他們為什麼都不怕啊?!
他完全跟不上這三人的思路啊啊啊!
徐晴晴謹慎靠近,眼睛一亮朝後喊:“是那輛裝甲車!”簡雲台與魚星草迅速走近,三人皺眉看著大開的後車廂門,陷入沉默。
隻是停頓了幾秒鐘,簡雲台走到後車廂附近,勘察一番後開口說:“車廂門鎖沒有破損痕跡,應該是電子遙控的。有人從外麵遠程遙控,打開了後車廂的電子鎖。”
徐晴晴困惑問:“電子鎖不就帶電嗎?”
簡雲台搖頭說:“鎖被打開後就報廢了,看來聯盟不準備給他任何施展的餘地。”
徐晴晴暗暗皺眉,啐了一聲,“簡直是惡毒!將他扔到這種地方,還杜絕一切讓他能夠反抗的機會,聯盟不就是想讓他死嘛。”
兩人對話的時候,魚星草已經走進了車廂。簡雲台跟了進去,車廂很大,卻一覽無餘,整個車體都空空落落的。
角落處有滴落兩點血跡,魚星草摸了摸血跡周圍,抬頭說:“還有餘溫,沒走遠。”
電子鎖上的血跡更多。
這個時候何寶亮才膽戰心驚地走進車廂,舉著手機不敢說話。
因為其他三人的表情過於嚴肅了。
直播間觀眾也跟著瑟瑟發抖: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晴姐這麼嚴肅,他們到底在找誰啊?”
“我可能猜到了他們在找誰,但……我不能理解啊!先不提晴姐和簡大膽,他倆和黑客白交情真的不算深吧?就當是他們奉了神龕的命令來找吧,但魚奶媽又是怎麼回事,作為白河城慘案的受害者,他應該恨死了黑客白才對啊,他怎麼可能跑來救黑客白。”
“我感覺這次整個事情都蠻怪異的,聯盟好端端把黑客白押送到白河城,到底是為了什麼?這個消息咱們還不知道呢,神龕就先一步知道了,還派人過來救黑客白。”
“有一說一,從簡大膽反叛說了那些話開始,我對聯盟的好感度就已經跌到穀底了,它現在說什麼我都不相信。但是黑客白這個事情,我感覺簡大膽他們有點拎不清了。”
“我是相信簡大膽的為人的,但是救黑客白?真的不行。黑客白當年殘害數百萬人,他罪無可恕,他就應該被關一輩子!”
何寶亮看著彈幕,心裡還存有一絲僥幸。很快這絲僥幸消失得無影無蹤,隻聽見徐晴晴說:“隻流了幾滴血,應該不是重傷,我估計黑客白應該是想從裡麵破掉電子鎖,但劃傷了自己的手。他應該還在附近。”
何寶亮:“!!!”
這一瞬間的暴擊,比方才紅燈籠齊動還要讓人毛骨悚然。何寶亮驚恐出聲,“你們真的是來找黑客白的?!”
徐晴晴“昂”了一聲,斜眼看過去,“你有意見?”
“沒……沒……”何寶亮哪裡敢有意見啊,他強忍著流淚和尖叫的衝動,小腹墜漲都感覺到了尿意。
想了想,他瑟瑟發抖問:“你們就這樣大張旗鼓的在直播間鏡頭裡救黑客白嗎?”
徐晴晴還是那句話,“你有意見?”
何寶亮詫異看了眼魚星草,委婉說:“黑客白他是個大魔頭啊,他之前做過的那件事,想起來都覺得恐怖。你們救他,就不擔心以後他狼子野心,把你們都給殺了嗎?”
“……”
“……”
簡雲台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見了一絲無奈。由此可見,世人對於黑客白的誤解有多深了,而這也是他們允許何寶亮跟隨在後麵直播的重大原因——黑客白自然無法洗白,但導彈恐怖襲擊並不是由他一人犯下,哪有“凶器”在世人眼前遭人唾罵,拿刀的人卻在背後享受著萬眾擁戴的道理?
上次反叛時,簡雲台把聯盟和沃霞玲的名聲搞臭了。
這次他們的目標依舊很明確。
——王,以及一政統張撫。
這兩人一個也彆想逃。
沉默之際,是魚星草自嘲笑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他能有什麼狼子野心?”
何寶亮:“可我聽說——”
魚星草直接打斷,麵無表情說:“你聽說?你是從哪裡聽說的?網上?還是朋友口中?還是從聯盟的公關文案裡?你是聽說,但我是在現實生活裡認識他,我活了二十多年,就已經認識了他二十多年。到底是你耳聽為實,還是我眼見為實?”
何寶亮啞口無言。
這一番話用了一連串的反問句,語氣聽起來平平淡淡的,但卻帶著驚人的銳利。
最後,魚星草涼涼抬眼,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就在一個星期以前,你們應該也‘聽說’了——紅心樂狼子野心,屠儘巫馬白術滿門,放火燒屋沒留下一個活口。”
何寶亮張了張嘴巴,說不出話來。
說得沒錯。
一個星期以前,所有人都“聽說”了這件事。也正是一個星期以前,新政統簡雲台反叛聯盟,當眾粉碎了聯盟的彌天大謊。
直播間觀看量已經飆升到了六十多萬,彈幕上一片細思極恐。
“我靠,看魚奶媽的語氣,難道當年的白河城慘案還有其他內情?”
“很有可能啊!我剛剛就覺得不對勁,我想著簡大膽和晴姐都不是拎不清的人,魚奶媽更是身負血海深仇,誰都有可能來救黑客白,唯獨他們三人不可能。但是如果當年還有其他內情,我就能想明白了。”
“聯盟到底還瞞了我們多少事情啊……我這幾天真的是,三觀完全被顛覆了。”
觀眾們紛紛好奇起來,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彆的先不提,至少那枚導彈確確實實是黑客白所作所為吧?又沒有人拿著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迫他發射導彈。
而且炸毀白河城,似乎對神龕、聯盟,亦或是任何一方都沒有利,隻有弊。
既然沒有人是受益者。
那還能有什麼內情?
徐晴晴繞著裝甲車走了一圈,很快就在車頭處發現了一道很深的痕跡。看起來不太像輪胎印記,而更像是拖痕。
她沿著拖痕向前走,複盤現場。
“有什麼東西——應該是我們之前遇見過的藤蔓,它拖住了黑客白,一直把他拖到了這裡,”徐晴晴站定在拖痕消失處,有些不太確定說:“然後黑客白脫困了,跑到附近的民房裡找電,發現整座城市都沒有電以後,他沒有再胡亂闖到其他民房裡找。”
頓了頓,她滿麵疑惑地回頭問:“黑客白是怎麼脫困的?”
後方的何寶亮:“…………”
徐晴晴一驚,“不是讓你對著魚星草拍嗎?你跟著我乾什麼?”
何寶亮說:“他們還在車裡啊。”
徐晴晴“哦”了一聲,皺眉往回走。還沒有靠近裝甲車,她的心裡就猛地一沉,附近的紅燈籠無風自動,車子裡一點聲音也沒有。
走過去一看,果然沒有人。
她又在附近走了兩圈,眉頭皺得更深。
何寶亮一直緊緊跟在她的後麵,驚嚇說:“什麼情況,他們去哪裡了?”
徐晴晴轉頭看著高高懸掛的紅燈籠,臉色無比難看說:“他們還在這裡。”
何寶亮顫抖出聲:“啊……啊?”
徐晴晴環顧一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沉聲說:“他們還在這裡,隻是我們看不見他們了。”
何寶亮不理解這話,卻也不敢再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