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直播組的經紀人,她受到優待,每次都有專人護送她闖E級彆副本。E級彆,那可是隻要是個四肢健全頭腦正常的人,都肯定能過的副本,世界畸變以來,她從來沒有碰到過像現在這種極端的情況。
“我隻是想好好的當一個社畜。”梁燕崩潰捂著頭,“當著當著怎麼變成牲畜了啊!”
胖子又笑了一聲,“你已經上了賊船,跑不掉咯。”
梁燕:“…………”
也許是胖子的反應太淡定了,梁燕焦急又彷徨的心緩緩落回了遠處,不再像剛剛那樣焦慮。她欲言又止看了眼簡雲台,還是問出了口,“聯盟對你的待遇應該還不錯,你到底為什麼會叛變啊?”
這個問題同樣也是直播間門觀眾所好奇的,過去的一星期一直有人討論這件事。
簡雲台坐在原地,微微皺眉出神。
他在想另外一件事。
張撫,印象裡的一政統張撫和簡雲台一樣,是從賤民區爬出來的人。而且,他比簡雲台的情況還要糟糕,簡雲台至少是個得天獨厚的神祟,可張撫隻是個人祟。
沒有背景也沒有實力,張撫是純純靠著腦子,坐到了一政統的位置上。
就在一個星期以前,張撫還謀劃了紅心樂事件,先是將鍋扣在紅心樂的頭上,再借由此事將臟水潑到神龕上麵,指控是神龕弄出了謀命水晶此等毫無人道的東西。
當時若不是簡雲台叛變,可想而知,現在的神龕應該早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都對其喊打喊啥。
他們算是有驚無險地避過張撫埋的坑。
直到現在,簡雲台想起那件事,都忍不住想要暗呼慶幸。
這樣的張撫,又怎麼會想出像現在這種自殺式攻擊呢?——誠然,轟擊白河城是能弄死簡雲台等一行人,可是與之對等的,聯盟的聲譽也會降到前所未有的穀底。
這是完完全全不管聲譽了嗎?
他們不打算要臉麵啦?
簡雲台實在是想不通。
張撫應該不至於目光短淺成這樣,即便簡雲台這次死掉,可在簡雲台之後,還會有千千萬萬個人不服聯盟。
殺了一個他,又有什麼意義呢?
“張撫到底想乾什麼。”簡雲台腦子裡一直盤旋著這個疑問,對麵的梁燕又問了一遍,他才堪堪回神,“什麼?”
梁燕無奈說:“問你為什麼叛變。”
簡雲台看了眼胖子手上的手機,說:“在我還沒有爬到高處的時候,想要的是吃得飽穿得暖,這就夠了。但是當我爬到高處以後,我能吃飽也能穿暖了,我卻發現——如果沒有聯盟,我好像原本就應該吃飽穿暖,也不用過著像現在一樣生死一線的日子。”
梁燕抿唇,有些發愣。
簡雲台繼續說:“它對我的待遇是不錯,對你的待遇也不錯。但你有沒有想過,這些本來就應該是我們應得的,聯盟將它剝奪走了,又像是賞賜一樣把它還給了你。”
頓了頓,他抬眸直視梁燕,這話是說給梁燕聽的,同樣也是說給直播間門數百萬民眾聽的,“那你就得感恩戴德了麼。”
梁燕張了一下嘴,接不上話來。
胖子翻了下手機,他可沒有何寶亮那麼敬業,他的手機鏡頭是一直對著地麵的。鏡頭上,灰蒙蒙的地麵碎屑之中,能看見不少彈幕刷刷從屏幕上飛速掠過:
“好有道理啊!”
“這樣想一想,我們總覺得直播組是唯一的翻身機會,但是簡雲台這種通過直播組翻身爬到最高點的人都反抗了——他已經見識了頂端有多美好,卻還是願意從頂端走下來,可以見得他是真的很不認同聯盟了。”
“唉,其實我也不喜歡現在的階級製度,先說了啊,我是個貴族。我其實各方麵都享受了優待,但是我上麵還有政統呢,人家一來我就得鞍前馬後地就差磕頭了,而且身份這個東西吧,成為了無形中的屏障,有些我想要去結識的人,他們卻恐懼我的階級。”
像是千裡之堤潰於蟻穴般,一個點崩塌之後,其他的點也跟著崩塌了。直播間門頓時出現了更多的抱怨,有許多人在彈幕上分享自己的心路曆程,又怨聲載道。
有人說:“我們也沒有辦法去反抗啊,階級製度已經存在幾十年了,謀命水晶更是鞏固了階級製度,讓大家疲於奔命,哪裡還有功夫想這個那個的。還有人發厄難財的,上麵的人越來越富,底下的人越來越窮。”
梁燕也看見了彈幕,她臉色白了一白,深深閉眼歎道:“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好好工作,就能在聯盟裡混一輩子。一輩子都隻闖E級副本,你們看,我做的已經夠好了吧,上個月還拿了最佳員工獎呢。結果聯盟說放棄就放棄我了,我什麼都沒乾就成了棄子。”
簡雲台掀起眼簾,直白說:“彆傷心,在你之前有紅心樂這個棄子,在你之後也還會有其他人。放棄著放棄著,沒準哪天它就放棄了全世界的人。”
“…………”
梁燕真誠問:“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簡雲台:“不是,我在諷刺。”
梁燕心塞捂住心臟,顫顫巍巍說:“謝謝你,我謝謝你,我突然感覺好多了。”
簡雲台意識到自己說話是帶著點戾氣的,可能是被眼下局麵給影響到了。
畢竟現在的情況是真的很糟糕。
第一:黑客白和魚星草不見了。
他們一個是控製鐳射炮的人,一個是全場唯一靈祟,少了哪一個都足夠讓人頭疼,現在偏偏一起丟了。而且外麵炮火齊飛,簡雲台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出去找人。
更頭疼了。
第一:這才隻是第一輪炮擊。
三輪炮擊後滿城覆滅,到時候即便是大羅金仙來,也救不了他們了。
第三:他們已經彈儘糧絕。
沒有子彈,那麼手//槍就僅僅隻是一個擺設了,食物又全在魚星草的身上。簡雲台這個人,少吃一頓飯心情都會不好。
他搖了搖頭,勉勉強強撐著牆壁站起來,又扶著牆壁往地鐵站深處走。
胖子忙問:“你去哪兒?”
簡雲台:“傳感器響了,接個電話。”
他走到了對麵,挨著牆壁緩慢地坐下,現在麵臨著第四個糟糕的狀況:
傳感器快要沒電了。
簡雲台輕歎一聲,指尖輕敲兩下傳感器,耳邊頓時滑過“滋滋”電流聲。
背景音裡的炮火聲變得更大,他甚至都有些分不清,這些炮火聲是他身邊的,還是傳感器裡麵的,聽起來都很模糊。
“……”
沉默了一會兒,簡雲台泄氣說:“我這邊,情況有些不好。”
“嗯。”那邊的回應很輕,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
微生律的聲音,無論何時都這般沉著冷清,簡雲台變得更泄氣了。
他不敢說這次白河城之行,自己一定能活著出去,於是現在剩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最後的告白時間門。可簡雲台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是想要坦白親緣關係的,可是現在這個節骨眼坦白,他又覺得隻是在浪費時間門,最後簡雲台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說:“我有點後悔了。”
微生律的聲音在炮火中顯得很不真切,他問:“後悔什麼?”
“後悔我之前一直不讓你來。”簡雲台之前總覺得這場麵自己能應付,這危機靠自己也能過,但顯然不是這樣的。
後悔之中,又有些慶幸,還好微生律沒有來,不然現在頭疼的就不止他一個人了。
滴滴滴——
滴滴滴——
傳感器中傳來了電量告罄的提示音。
聽起來十分尖銳。
【10、9、8、7……】
倒計時。
簡雲台趕在傳感器電量消耗完的前一秒鐘,悶悶說:“你能不能來找我。”
滴滴——
傳感器的光源徹底熄滅,在它熄滅的前一瞬間門,簡雲台聽見那頭傳來一聲輕輕的“好”。依舊是沉著冷靜的聲音,像是一個堅定的港灣,在暴風雨中巍然不動。
簡雲台的心跳漏了一拍,有那麼一點點因為這個回應而怦然心動。可是很快他就摘下了傳感器,雙手扶額長歎了一口氣。
微生律這個時候從神龕的雲上城往下趕,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至少也要半天。半天之後,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簡雲台閉眼,搖頭苦笑了一聲。
“來不及的。”
另一邊,裝甲車已經開出了飛機的速度,就差要原地起飛了。
轟隆!巨響。
城門被車前的固定欄撞塌,倒在地上時掀起一陣茫茫的黃沙。
一陣地動山搖之後,駕駛座上的微生律單手摘下傳感器,將其貼身妥善放好,偏眸時溫柔叮囑:“不要吐在車裡。”
“…………”
陳伯平雙眼無神地緊緊抓著身上的安全帶,整個人被巨大的壓強壓在副駕駛上,車窗旁邊的風呼呼啦啦往他的臉上拍,暴風掀起了他額頭前的頭發,又將他的眼鏡掀到了頭頂上。
繼歇斯底裡的控訴、鬼哭狼嚎的求饒、求神拜佛的想要換一輛車坐後,陳伯平已經麻木了,他也已經無法思考了。
“為、為什麼?”陳伯平心裡稍微好受了點,感動說:“還難為你知道關心我……”
微生律溫和打斷,說:“我不想待會見到他的時候,身上會有難聞的味道。”
陳伯平:“…………”:,,.,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