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於景抬眼看著他,臉色依舊慘白,和他腦後的白枕頭幾乎要融為一體。
“我認識你。”
簡雲台一愣,“什麼?”
段於景抽了一口氣,斷斷續續說:“在瑞芝胸前的項鏈掛墜裡,有你的照片。”
他虛弱笑著問:“她說你是她最珍愛的親人——眉眼確實很像,你是她的弟弟嗎?”
簡雲台抿唇:“……”
段於景左手按在腹部紗布上,右手卻死死壓著一個放置在身邊的染血文件袋。棕色的文件袋上滿滿的血手印,上麵有些血是新血,還泛著光澤,有些卻是舊血,化成暗色的緋紅沉澱在文件袋表皮上。
他想要抬手打開文件袋,指尖卻顫顫巍巍的,怎麼也解不開那道磁扣。
簡雲台垂眼看了幾秒鐘,走上前抽出文件袋,打開看了一眼。
裡麵隻有身份證,以及戶口本。
都是段於景的。
“她來找我的那天,說我不願意娶她。但……我其實很想娶她,我非常想。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她就走了。”
段於景咳得厲害,咳出了一口血,虛弱笑說:“所以我就帶著這些來找她了,我想要向她求婚。這些交給彆人,我不放心,如果你是她的親弟弟,勞煩你下次見到她的時候,代我將這些交給她。”
沉默許久後,段於景道:“然後告訴她,在她喜歡我以前,我就已經喜歡上她了。第一次在會議室上見麵,有人刁難她,我出聲維護,是正義使然,同樣也是情難自禁。”
簡雲台攥著文件袋,眼前天旋地轉。
他的執念值一定在漲。
深吸一口氣,他強迫自己定神,說:“這些,你自己寫下來跟她說。”
他怕自己辦不到,無法傳話。
胖子有眼色的從抽屜裡拿出紙筆,又小心翼翼升起病床上半截。段於景麵容痛苦捂著腹部,艱難伸手拿起筆。
落筆時,卻頓住了。
來時想求婚,卻不想轉眼間就成為了將死之人。將死之人若是留下這些話,恐怕隻會耽誤簡瑞芝的下半生幸福。
段於景掩唇咳嗽,指縫中湧出一抹鮮紅,滴滴答答落到了信紙之上。他又重新提筆,這一次落到信上的是墨和淚。
【吾愛簡瑞芝,親啟】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段於景顫抖合上信封,苦澀閉目說:“請你代我和她說一聲,對不起。”
簡雲台摔坐在椅子上,抬手接過信紙,說:“放心,我會傳達給她的。”
段於景仰頭看著天花板,失神笑道:“好想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們提前說好了,以後要是生了孩子,男孩就跟她姓,女孩就跟我姓。”笑著笑著,他又咳嗽著哽咽:“都已經聊到孩子了,她竟然還覺得我不願意娶她,可我比誰都想要給她一個更好的未來。”
“是男孩。”
見段於景看過來,簡雲台眼圈微紅垂下眼,借口說:“孕期的妊娠反應,醫生說大概率會是一個男孩。”
段於景失笑,又重咳著看向天花板。
“男孩女孩都好。”
“都是我們的小孩,是我和她的孩子。”
“……”
“我有時候,會恨生不逢時。”
“真希望能夠在和平的年代與她相遇,或許這樣的話,我們之間就不會這樣難了。”
“咳咳……咳咳咳,勞煩你再代我和她說一句,”刺目的鮮血不斷順著他的嘴角往兩頰流下,染紅他的脖頸、雪白的枕頭,觸目驚心。段於景輕聲道:“我愛她。”
“……好。”簡雲台艱難開口。
前方許久都沒有聲音,簡雲台不敢抬頭看,隻覺得渾身冰涼,心臟抽搐發疼。胖子走到對麵,動作輕微地牽起白色薄被,蓋過了段於景的臉龐。
“死亡倒計時十五天。”胖子靜了一下,改口說:“死亡倒計時十四天,離柳芙雅自殺還有十四天。你要去給你媽媽送信嗎?”
“送。”簡雲台心中滿是沉重,但好在,他還是強迫自己挺過了剛剛那一瞬間。
執念值沒能擊垮他。
胖子糾結說:“十四天怎麼來得及,咱們又不能坐直升機過去。而且你也不知道你媽媽現在在哪裡啊。”
簡雲台:“她在白河城。”
胖子也隻是糾結了幾秒鐘,很快支持說:“行!你想去,那就陪你去!不就是十四天嗎,大不了咱們不眠不休地趕路!”
裴溪走到了近處,眸底隱現擔心。
簡雲台抬頭看他,深吸一口氣苦笑說:“行了,都彆盯著我看了,我沒你們想的那麼脆弱。”他不再看病床,將信紙塞進文件袋後,轉身往病房外走,“十四天想要趕到白河城,那我們得儘快上路了,最好現在就走!”
推開病房的房門,遠處洋洋灑灑聚集著一堆人,上百人齊聚,空氣裡卻依舊蕭瑟孤清。近處,是臉色蒼白的阿律。
“簡姐姐說遇見你時,黑夜就結束了。”
他眼圈通紅抬眼看著簡雲台,驚慌失措地小聲問:“可是哥哥,你要拋下我了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