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現在我們全都很臟。”
“……”簡瑞芝靜默。
這話說的可讓人太心酸了,他們一行人就跟難民似的,胖子與裴溪從火車站回來,沾了一身的灰塵,身上還有煙草的氣味,特彆是裴溪,裴溪地毯式搜尋密林,白衣染上了不少紅花與綠汁。簡瑞芝與啞女則是半身染血,簡雲台自己就更彆提了,隻有一張臉還算是白白淨淨。
隻有嬰兒的繈褓還算乾淨。
大冬天,要是把嬰兒的繈褓弄出來給簡雲台擦洗傷痕,那嬰兒估計也夠嗆。
簡雲台聽他們談這些都頭疼,昏昏沉沉閉眼說:“有什麼好擦的,上火車再弄吧。”
“你的傷口會感染——”胖子的聲音戛然而止,似是有些震驚,周圍突然靜悄悄的。
簡雲台隻覺得身旁窸窸窣窣一陣,間或夾雜有銀鎖的叮叮當當聲,清脆又微小,像極了懸掛在海灘邊的貝殼風鈴。緊接著,背上就傳來了輕柔的觸感,一點一點將那些泥土拭去,血水變成了雪水。
所以到底是用什麼東西給他擦的?
他心中有些疑惑,想要睜開眼睛看,可是太疲憊了。無論怎麼用力,眼皮好像也重逾千斤,陷入昏睡前的最後一瞬,簡雲台聽見胖子似驚歎,又似調侃:“好家夥,我要是長你這樣,還拿麵紗擋著?我洗澡我都不關門的!我要裸/奔上街造福社會。”
……胖子又在滿嘴跑什麼火車?
簡雲台滿心迷茫,昏迷了過去。
※※※
【請神上身副本!睡著的姐妹們速速起床!】微博上有這麼一個高熱話題。
【裴通行摘麵紗了!好帥!嗚嗚嗚我已經軟到在荷爾蒙的衝擊下了!】
【啊?什麼?發生什麼了?不是還在逃亡嗎?我幾天沒合眼實在扛不住去睡覺了,半夜被姐妹一個電話弄起來,所以我的cp終於要成婚了嗎?】
【不是成婚才能摘麵紗麼?這還要逃個五六天呢……霧草,簡大膽受傷了?!】
【簡雲台受傷了,需要乾淨的布來處理傷口,他們一行人全都風塵仆仆,臟得要死。隻有裴溪的麵紗一直被他自己有意防護,保存得乾乾淨淨。於是裴通行摘下了麵紗,用麵紗清理簡雲台背上的血跡和泥。】
該條評論後還帶著一張直播截圖:
滿屏滿屏的黑泥與血紅,已經被刀刃豁開來的白皙皮膚,血塊結痂。有一隻骨節纖長有力的手,正攥著一塊如白雪霧氣般的柔紗,輕點著那背上的黑泥與血。
雪白與汙濁碰撞,對比度極強,給人一種巨大的視覺衝擊感。
【裴通行的麵紗與青燈不是神之通行最嚴防死守的規矩嗎?我靠,之前青燈給了簡雲台就算了,現在連麵紗也摘下來擦血?】
【嗚嗚嗚嗚嗚裴通行的底線真的是為了簡雲台,一退再退。】
【田僧會氣死吧hhhhhhhhh】
【沒有麵紗,裴通行出去後不是直接和同僚們貼臉了嗎?笑死,我一想到他們看見裴通行露臉的表情,就覺得刺激!】
【看了半個月這個副本,你們就不好奇裴通行長什麼樣子嗎?我也不想好奇,可是他是白色的頭發耶(捂臉)】
【人均白毛控xp蠢蠢欲動!】
【不聊了不聊了,姐妹們我先衝過去看看,迫不及待想看了啊啊啊啊啊!!!】
簡雲台醒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掉了,換成了乾淨的外套。
他動了動,很快意識到外套裡麵沒有其他衣服,唯有穿腰而過纏了滿背滿肩膀的繃帶。外麵套了件棉麻的外套,前麵的拉鏈被拉到喉嚨處,領口高高豎起。
……難怪他昏迷的時候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被一個保鮮膜裹住了臉,怎麼掙脫都掙脫不開。簡雲台抬起手臂,想要將拉鏈往下拉一點,頓時疼到“嘶”了一聲。
他一出聲,另外幾人立即看了過來。
胖子擔憂問:“怎麼樣?”
簡雲台:“還可以。”
胖子把他的拉鏈往下拉了點兒,將領口翻下來,“怕你冷,裴溪拉高了拉鏈。”
簡雲台轉眼看向周圍。
他們現在身處車廂當中,火車晃晃悠悠,窗外的農地與屋舍慢慢倒退。胖子剛剛應該在給啞女處理槍傷,兩人都在對麵,上麵的床鋪還躺著一個人,是簡瑞芝。
簡雲台微愣,問:“裴溪呢?”
胖子隨口說:“買吃的去了。”
簡雲台心裡一驚。
他們這一群人,除了簡瑞芝之外,最不應該拋頭露麵的就是裴溪了,畢竟裴溪戴著麵紗,走到哪裡都要被人多看上幾眼。
簡雲台下意識問:“你怎麼不去?”
胖子茫然說:“我去什麼去,我在給啞女挖子彈啊。”他指了指車廂內其他三人,繼續說:“老弱病殘,齊了!我要照顧你們的啊,誰要喝水都是我來倒,誰哼唧一聲都是我來哄睡覺,不然你讓裴溪唱搖籃曲?”
簡雲台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麵,頓時麵色有些複雜,開口說:“還是應該小心一點,火車上人多眼雜,他戴著麵紗行動不便。”
“……”胖子愣了一下,轉頭看他一眼,突然古怪笑了聲,沒講話。
簡雲台疑惑:“怎麼了?”
胖子搖頭憋笑說:“沒啥。”
車廂裡隻有四個床鋪,都是上下床。對麵,上床睡著簡瑞芝,也許是身體實在不適,她正抱著嬰兒沉沉睡去。
下床是“哎喲哎喲”叫喚著的啞女,小腿中槍,疼得眼淚稀裡嘩啦。
胖子則蹲在下床邊上。
簡雲台睡在右側的下床上,上床無人。意識到這個床鋪可能不太夠用,簡雲台問:“昨天晚上你們怎麼分床的?”
胖子隨口答:“傷員獨自一床,免得其他人動彈礙著你們的傷口了。”
啞女、簡瑞芝、簡雲台都算是傷員,占了三張床,那就隻剩下……簡雲台麵色又驚又奇,“你昨天和裴溪睡一床的?”
胖子笑:“咋滴,吃醋?”
簡雲台失笑:“那倒沒有,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你倆估計睡不下一張床。”
胖子歎說:“你以後對裴溪好點吧,雖然你現在對他已經很好了,但還可以再好點。”
簡雲台挑眉:“什麼意思?”
胖子搖頭說:“昨天晚上你情況很不好,發高燒,而且背上受傷隻能趴著。你稀裡糊塗的又亂動想翻過身睡覺,裴溪坐在你床邊,照顧了你一整個晚上,沒合眼。”
簡雲台還是趴著,有些意外,又覺得這好像不值得意外。
因為微生律不管變成什麼模樣,都一直細致又體貼地對待他,從未變過。
胖子又笑說:“接下來幾天總算是能安心了,火車直達你說的那個賤民區。等把小台台送到孤兒院去,我就可以吃你和裴溪的席了哈哈哈哈……真的是有毒啊!我他媽吃了兩次你們的席,而且我感覺肯定還會有第三次。”
他頭頂突然傳來“框框”兩聲,簡瑞芝從床鋪上撐坐起來,茫然問:“吃什麼席?”
“……”
“……”
沒有人說話,簡瑞芝心裡頭有些複雜,其實她昨天晚上,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簡雲台昏迷,趴在床鋪上疼到不停出虛汗。裴溪單膝跪在簡雲台床邊,拿手帕為後者拭汗,昨晚簡雲台身上臟汙,也是裴溪一點一點添水為其擦洗血跡,又替其換上了乾淨的衣物。她很難想象像裴溪這樣皎皎如明月的人,能為另一個人做到這種地步。
就像一截乾淨的白雪,突然主動去接觸凡塵,讓人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是她想太多了嗎?
也許是她的思想太汙濁了,隨意戴上有色眼鏡去揣測一段純潔的友情,不太好。
在簡瑞芝思考的時候,胖子眼皮都快要閃抽筋了,不停給簡雲台使眼色。
快說啊!大好的機會!
讓你男朋友見丈母娘。
簡雲台趴著,嘴角微微一抽。
又覺得臉龐無端發熱,有些不好意思。
這種事情為什麼要他一個人開口,裴溪肯定也得在場啊。要不……還是等裴溪回來,讓裴溪自己坦白吧。
車廂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胖子選的車廂,是火車儘頭的車廂,地理位置偏僻,險少有人會來。他警惕探頭往外看了一眼,鬆了一口氣回頭說:“是裴溪。”
簡雲台趴著,背對著車廂門,也不方便回頭看。他隻能躺在枕頭上,百無聊賴偏過臉往側麵看,腦子裡還在盤算著該不該向簡瑞芝坦白他和裴溪的關係。
“醒了?”身後傳來淡淡的詢問聲。
聲音由遠及近,簡雲台“嗯”了一聲,就看見有人邁著一雙大長腿,從他的眼前走過。簡雲台一直盯著那腿,褲管紮入黑靴之中,顯得那腿看起來又直又有力,行動間靴底都會揚起一陣獵獵寒風。
隔了好幾秒鐘,簡雲台才反應過來,這不是神之通行的服飾!
也對,他們都換掉了臟衣服,裴溪可能也跟著換了衣服。
裴溪可是神之通行啊,鏡塚中執掌法則的人,他可不是外鄉人。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在高處冷眼旁觀眾人的神,突然間走下了神壇參與眾生的遊戲。
簡雲台心中有些驚異,又有種難以形容的新鮮感,抬眸往上看。
黑褲之上是一件純白色的襯衫,銀河瀑布般的長發散落在腰間,襯托著這件普普通通的襯衫,仿佛也披上了神的祝福。
再高就看不見了,他啞然看著那些散落的白發在空中劃過,又洋洋灑灑地隨著主人的轉身,被拋在身後。一步一步向自己這個方向走來,又定在身前。
裴溪蹲下身,手上端著一個透明的玻璃杯,柔聲問:“想喝水嗎?”
簡雲台垂眼看著他的手臂,襯衫的袖子被攏起,露出一截小臂,青色的血管隱沒在皮膚之下,看著就讓人眼熱。
很快,簡雲台喉結上下動了動,嗓子眼發緊:“喝。”他在心裡狠狠唾棄自己——裴溪不就是換了件普普通通的白襯衫啊!你在腦補什麼東西,快停下!
這個時候胖子已經有點忍不住笑意了,背過身憋笑。啞女也好奇探頭往這邊看,突然抿唇偷笑了一聲。
簡瑞芝甚至從床鋪上坐起來圍觀。
眾人蔫壞到了一起,心照不宣不提醒。
簡雲台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佯裝鎮定抬手接過水杯,費力將另一隻手支在身前,喝水時順勢抬眼看了眼裴溪。
“……”裴溪垂眼,彎唇衝他柔柔一笑。
簡雲台一頓:“……?”
潤入喉嚨的溫水突然一卡。
“噗咳咳——咳咳咳——”簡雲台轉過臉劇烈咳嗽,又捂著嘴巴震驚回頭看裴溪的臉。左看右看茫然尋找一番,他再一次震驚抬頭:
“……你麵紗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