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客兒(1 / 2)

嫡香 葉蓁蓁 5099 字 8個月前

() 第二章客兒

北風打著旋兒在枝頭呼嘯,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秧苗,青黃相間,一層層蔓延開去,像是直直到了天邊兒。

天高地闊,官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前麵的人騎著匹棕紅色的高頭大馬,近看馬額上一撮白鬃格外顯眼,馬上之人一身玄衣勁裝,外罩一件鑲了毛的深色披風,暗著鬆竹錦紋,以金線壓邊兒。眉目清峻,鼻梁高翹,削薄的嘴唇,眸光深沉似海。看上去二十來歲的年紀,周身卻有種淵嶽峙的氣度。後麵的人騎著匹棕褐色的馬匹,身著暗藍色勁裝,外罩同色披風,眉清目秀,天生一雙桃花笑眼,煞是招人。

“爺,前麵不遠就是博聞縣了。”賀子琦勒馬駐足,朝著身前的人回道。

騎著棕紅色馬匹的人微微頷首卻不曾回頭,隻是抬眼望向天邊,冷冽的視線似乎穿過了地平線,直透雲霄。

“越州沐氏?”他的聲音低沉卻不喑啞,反而有種極不相稱的清亮感,低調的貴氣。

“正是。”賀子琦恭聲答道,眉眼帶笑,又或者不曾笑,隻是他那眉眼實在是天生帶笑,反叫人看不出真正的表情。

玄衣勁裝的男子輕笑一聲沒有說話,可那笑分明不曾到達眼底,更像是諷刺。

賀子琦眼觀鼻鼻觀心,自家主子對沐馳老兒早看不順眼,有這反應再正常不過了。也實在是那沐馳太上不得台麵,連他都不想多談。

“時候不早,爺……咦?”賀子琦想勸他趕路,一抬眼卻看到了什麼新奇的東西。

玄衣男子眉峰蹙起,不解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旁邊通往縣城的鄉間小路上,遠遠地趕來了一輛奇怪的車駕,說奇怪,是因為那車竟然是一頭老黃牛在拉。車廂倒是用的上好的鐵梨木,厚實又抗寒,四角上雕成飛簷的樣式,車前掛著個金色的鈴鐺,其上淺淺雕著纏枝雲紋,燙金鎏了“吉祥如意”四個篆體小字,風一吹叮叮咚咚,清脆的鈴音給這寂靜的天地增添了幾分靈動。

車廂越是華麗,便與那老黃牛越是不相襯。

日頭升高,前幾天下得雪還沒化儘,鄉路上變得泥濘不堪。老黃牛一步一晃悠,走得極慢極慢。

“有趣,有趣!”賀子琦看著那車笑道,桃花眼滿是興味。多少年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東西了,裡麵的人想必也有意思得緊。

玄衣男子輕掠他一眼,賀子琦見狀連忙端坐馬上,連聲告饒:“爺您息怒,小的保證不惹事,就是看著好玩而已。”

兩人都是練家子,即便隔得遠還是能聽到車廂裡隱隱約約傳來的對話聲。

“姑娘,糕糕甜!”聲音軟軟糯糯,像是新鮮出爐還熱氣騰騰的糯米團子。隻是,語速極慢,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仿佛是牙牙學語的孩童。語調也有些奇怪,“姑娘”二字竟不是平常聽到的“姑娘”,而是讀成了“姑娘(陽平)”,“娘親”的“娘”。

玄衣男子眉峰微動,眼中竟也流露出幾分趣味,這稱謂,倒是當真有幾分特彆。

車廂裡,沐清溪看著小侄兒小彎了的眼睛,有心逗他,故意板起臉,慢慢地說道:“甜才不能多吃,今兒可隻有這一塊了!”

所謂“姑娘”,其實是“姑姑”和“娘親”的合稱。沐清溪的大嫂和娘親去的突然,客兒乍然失了娘親和祖母,誰都不認,隻認沐清溪。沐清溪便隻好天天將他帶在身邊,客兒習慣了便以為她就是娘親。後來,沐清溪也曾試圖糾正過,卻又發生了奶娘那件事,從那以後客兒就有些慢,分不清姑姑和娘親,於是就乾脆合並在一塊喊,這也是唯一的一個他不會使用疊詞的稱呼。

玄衣男子遠遠地聽見了,隻覺得那把聲音清且冽,腦海中不自覺地想起了摩詰公的那句詩“聲喧亂石中,色靜深鬆裡”,在凜冽的北風呼嘯聲中一枝獨秀,獨一無二,聲音的主人不知配不配的上“色靜深鬆裡”五個字?

一念及此,自己也是愣了一下,他竟會因著一句話而揣測一個人真是魔障了。

車廂裡,沐清溪全然不知自己和小侄兒的話都被人聽了去,她此時全心都放在小侄兒身上,等著小侄兒的反應。

果然,話音剛落小侄兒那胖乎乎的圓臉立刻皺成了一團。眼角眉梢掛上濃濃的失落,腮幫子鼓成了小包子,粉嘟嘟的小嘴撅得高高的,能拴住兩頭小毛驢,圓圓的眼睛裡更是汪了一泓泉水,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來,任誰看了都要於心不忍。

偏偏沐清溪就是不為所動,反而好笑地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腮幫子,對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視而不見,轉頭便拿起桌案上的線裝書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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