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呢?王氏的目光落在門口,那裡,她的夫君剛剛抱著他們的外孫離開。他是早就猜到了吧,卻不明說,還是想尊重她的決定。
她能怎麼選呢?
一邊是最疼的女兒和外孫,一邊是整個秦家的名聲前途,她能怎麼選呢?她就是再糊塗也不能硬著心腸拿整個秦家作賭注啊!
看著眼前低首靜默的小姑娘,王氏的心理一陣陣翻騰,那麼纖細脆弱的女孩兒,仿佛一點細微的重量就能將她壓垮。她照顧了外孫三年,不曾向他們求取過任何幫助,每次來信總是說些趣事,從不喊苦。可是,如今她開口求她,她這個做外祖母的卻隻能拒絕。
“清溪……”王氏滿臉愧色地開口。
沐清溪抬起頭看向王氏,努力地將自己的期冀掩藏在笑容底下,可是,幾乎是在目光觸及王氏的第一瞬間,她就已經明了王氏的選擇終究是賭輸了。
她高看了人情,也看低了家族。這不能怪王氏,換成是她一樣會以家族為重,何況,嚴格說起來,客兒是沐家人,他姓沐。憑什麼秦家要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理智明白,心底的失望還是像漲潮的海水一半肆無忌憚地洶湧起來,她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隻好悄悄地吐了口氣,緊閉了下雙眼調整自己。
“伯母您請說,清溪聽著呢。”她強笑著開口。
王氏在看到沐清溪臉上的脆弱的那一瞬到了嘴邊的話差點就改口了,這樣嬌小孤苦的女孩子,要回到沐家那個狼窟裡,她自己都自顧不暇,能照顧得好客兒嗎?王氏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她在回家之前還想著把客兒送到安全可靠的地方。身為姑姑尚且能做到這種地步,他們這做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難道就不能給外孫提供庇護?
然而,秦家一家人的分量終究還是穩穩地壓過了客兒。她不隻是客兒的外祖母,還是秦家的夫人,是她的孫子孫女的祖母,她不隻有桑兒一個女兒。
歎口氣,王氏的心定了下來,她繼續說道:“清溪,你也說這不合禮製。秦家是客兒的外家,畢竟是外家,客兒姓沐。”王氏沒有多說什麼苦衷,她看得出沐清溪是個十分通透的人,不用細說她就能明白。
看著小姑娘眼睛裡的希望像是微弱的火光一般一點一點地熄滅,王氏的心就像是被數九寒天的大雪刮過一般,緩緩地凍上了一層冰。
沐清溪抬起頭,雙眼直視王氏,眼中已經是一片平和,完全看不出失望,她輕笑著,像是之前的問話就隻是隨口一問,“伯母說的是,也是清溪太衝動,讓伯父和伯母為難了。還請伯母不要見怪,隻當清溪是小孩子家胡言亂語才好。”她沒資格也不應該讓秦家為客兒擔這樣的風險。
王氏摸摸她的頭發,笑笑說道:“雖說不能讓客兒長住,可是這裡畢竟是客兒的外家,他若是想外祖父和外祖母了隻管過來住著,住多久都隨他。”
沐清溪點點頭,知道王氏這是安慰她,也是在表明她和秦家的態度秦家雖然無法收養客兒,但是能給的庇護絕對不會吝惜。
對於秦家來說這已經是極限,沐清溪心裡領情,卻還是免不了失望。客兒是徐氏和沐馳的眼中釘肉中刺,特彆是在沐馳幾次三番上書請封世子被駁回以後,這根刺更是如鯁在喉,日日夜夜都想拔除。可想而知,一旦回了沐家,她也許隻是受些羞辱刁難,可是客兒絕對會有性命之危。前世客兒之所以會在寒冬臘月裡跌落池塘而死,不就是因為這個嗎?否則冬日裡北邊池塘結冰,客兒上輩子並沒有傷了腦子,聰明得很,怎麼可能明知危險還往池塘邊走。
她看得清楚明白,所以才想拖延回沐家的時間,無論如何都要在回沐家之前來秦家一次。
但,是她強人所難了。
理順了心思,沐清溪依然言笑晏晏地與王氏閒聊。不能因為王氏沒有做到她心中所想的就遷怒於人,秦家對他們有恩,她不能因為這事心生怨尤。
王氏見沐清溪神色如常,心底也有些安慰。沐家小姑娘確實被教的很好,若說人品性情,隻要客兒隨了沐家小姑娘的性子,將來絕對不會出錯,就是這啟蒙入學上有些麻煩,沐清溪再好也隻是個小姑娘,而且頂多再過三年就要出閣。
罷罷,大不了等年紀到了想個法子把客兒接來秦家的族學念書,到時候也能名正言順地照應。就算不能收養外孫,但是外孫到外祖家的族學念書可是常有的事,沐家總不會再生枝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