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城的路四通八達寬闊平坦,究其本質不過是為了貴人出行舒適。沐清溪坐在馬車裡,透過車簾的縫隙心不在焉地看著兩旁熱鬨的街市。
粗布短衣的大嬸兒站在豬肉攤前討價還價,貨郎挑著裝滿了小玩意兒的擔子吆喝過市,垂髫小兒拿著彩色的風車三五成群……不過是短短兩日,再看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或許,柳嫵還是有句話說對了她是真的習慣了尋常百姓的生活,這樣充滿煙火氣近乎淺俗的場景讓她覺得親近而安心,反倒是在那個仕女圈子對她來說總隔著一層什麼,格格不入,度日如年。
昨天的論辯結束的虎頭蛇尾,她諷刺過張巒之以後明華公主出麵解圍。先是笑著打趣張巒之不懂女孩子心思,又點出柳嫵“喝了幾杯酒就成了急性子”,再責備沐清溪“小孩子家家說話沒個輕重”,總之各打一棒不偏不倚,輕巧地將一場鬨劇定性為小孩子家的玩笑。
然後一個丫鬟進來在公主耳邊耳語了幾句,明華公主像是突然間沒了興致就像之前突然間起了興致一樣,不再令人暢所欲言,而是親自點了兩個人作結。
男子那邊趙不肯出麵,就落在了三皇子頭上。前世沐清溪對這人沒什麼印象,但是一席話聽完立即記住了他,蓋因那番話說得實在漂亮!既不會得罪座上的景王殿下,又讓在座的士子覺得當今陛下求才若渴,不拘一格,隻要有才就不必擔心無用武之地。
不說彆人,就是沐清溪一女子聽了都覺得心血沸騰,恨不得立刻登上金鑾殿去金榜題名為國效力,更不要說那些初出茅廬的年輕士子。
女子這邊,出乎意料的,明華公主竟然選的是王閣老的孫女王綺。論起身份,在場女眷惟有元瑜郡主身份最重,堪與三皇子相較,且元瑜郡主是明華公主的女兒,她說的話自然有分量。偏偏公主舍女兒而取王綺,其中意味難免叫人多想。
不少人都聯想到了那個傳聞明華公主這次宴飲是為了挑選兒媳婦,思及前麵出場的柳嫵,難道是打算在柳嫵和王綺之間擇一?
一個是京城第一美女,一個是京城第一才女,無論哪一個,都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公主選定她們倆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不過,就兩人當日的表現來說,公主怕是更中意王綺。
至於中間夾雜附帶出場的沐清溪,誰都沒放在心上。一則沐清溪看著實在是小了點,二則喪母長女在“五不選”之列,沐清溪雙親亡故兄嫂皆無,這可是“命硬大不祥”之女,以後嫁不嫁的出去都成問題!
至於明華公主為什麼把沐清溪拎出來,思及公主先前的召見,大家不約而同地認為隻不過是看在懷寧侯夫人的麵子上。
所以,京中留言紛紛的時候,沐清溪這個牽扯其中的人竟然奇異地沒得到多少關注。
而現在,沐清溪也沒空計較那些流言,她更關心先前托姨母打聽的事。公主彆苑人多眼雜,她不好多說,隻能忍到現在才問。
“你說的虹霓姨母有印象,是伺候過姐姐的,為人老實忠心,很得姐姐看重。說起來你不問我都忘了,當年姐姐去世以後確實沒見過她,我還道是你做主把她打發出去了。我回杜家打聽過,姐姐去世以後就沒人見過她,荇兒,你是不是在懷疑什麼?”杜欣皺眉看著沐清溪。
沐清溪在告不告訴姨母之間猶豫了一瞬就拿定主意,“姨母莫要多想,我隻是想念母親了。當年許多事處置的匆忙,母親身邊的人都沒安排妥當,如今想起來,覺得心中有愧,畢竟他們服侍了那麼多年。”
杜欣審視地看了沐清溪一會兒,看得沐清溪都有點心虛了才開口說道:“你有這份心是好的,不過,這事當年既然不是你做得主,少不了還得問沐家。”
沐清溪心底鬆了口氣,敏銳地發覺姨母提到沐家語氣變冷。
“你能有這份心很好。不過,我並不讚成你現在去問。”
沐清溪疑惑地抬頭。
杜欣摸摸她的額發,歎口氣說道:“若從本心說,我不願你跟沐家有一點關係,可誰叫姐夫他姓沐呢?當年的事沐家不想讓你知道,你現在一回家就去打聽,那老虔婆能容你?”
沐清溪剛想說,那我暗地裡打聽。
杜欣像是看出她所想,瞪了她一眼,“暗地裡打聽也不行!沐家說到底是徐氏和老虔婆的天下,你又知道你問了就不會傳到她們耳朵裡?就算你旁敲側擊,徐氏是個蠢的,老虔婆可不蠢,你呀,還嫩著呢!給我老老實實得待著,不許瞎打聽,上一輩的恩怨彆插手!”
沐清溪捂著被戳的通紅的額頭眼圈紅紅,分不清是感動的還是痛的。姨母一心為她著想,可是,她打聽以前的事不單單是為了照顧母親生前伺候的人,更是為了查證母親的死因。
而這個理由,現在怎麼看都不適合說出來。
姨母她畢竟是懷寧侯夫人,如果告訴了她,以她跟母親的情誼勢必會忍不住插手。
堂堂懷寧侯夫人插手彆家後院內宅,一旦被人知道,姨母的誥命夫人還要不要了?
馬車裡的對話以沐清溪被教訓了一通而告終,杜欣把人送到安遠侯府後離開。沐清溪回到清輝院,一進院子就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錦繡迎上來,神色擔憂,她來不及問就見紫蝶走了出來。
沐清溪看到她就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走之前留的借口並不高明,更沒想到花會上多加了一場論辯,原本一天的行程變成了兩天。晚間沒去雙鶴堂定省,但凡老夫人問起,清輝院裡就遮掩不住。
看過客兒,交代了錦繡幾句,沐清溪就跟著紫蝶來到了雙鶴堂。出乎她意料的,屋外竟然還站著徐嬤嬤和梧桐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