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庚跟著歎了口氣,林家情形複雜,他待要勸,忽聞外頭一陣騷亂,緊接著有人喊“放榜了!放榜了!”
兩人登時精神一振,“快去看看!”
匆匆丟下茶水錢向外走去。
十年寒窗,隻在今朝了!
安遠侯府清輝院。
“小姐這手藝可是進步了不少呢!”珠璣手裡拎著沐清溪剛剛打完的絡子笑著打趣。
沐清溪搖頭失笑,珠璣所謂“不錯”的絡子不過是堪堪打成了沒出錯而已,這“進步”二字實在是當不起。
針織女工之類的活計,學了兩世也不過爾爾,能打出個模樣也算對得起這些絲線了。
“小姐,您不如去跟老夫人服個軟吧,這麼著也不是個辦法。”錦繡憂心忡忡。
從雙鶴堂回來沐清溪就被禁足了,老夫人沒說禁多久,一日不開口放人,她便得呆在院子打發時光。
沐清溪想了想,認真地看著她答道:“老夫人說了要禁足,我就出不了這個院子,總不能像沐清菀似的偷溜出去吧?不能出去怎麼服軟?我可沒那麼好的娘兜著。”
錦繡哪裡聽不出來這是反諷,說來也好笑得很。小姐回來禁了足不假,聽說木槿堂那邊也沒撈著好。二夫人以大小姐的及笄禮為由說服老夫人解了禁足,結果老夫人轉頭就說大小姐心性不定,要她每日裡去雙鶴堂的小佛堂抄一卷經書,誦一個時辰的經。
這下看著自由了,可抄一卷經書怎麼也得大半天的時間,再加上誦經,大小姐恐怕比禁足的時候還痛苦呢。偏偏老夫人的緣由太充分,瞞著祖母外出是不知輕重,公然在雙鶴堂對著姊妹大呼小叫是不悌,二夫人就是想反對也說不出話來。
沐清溪這麼說,錦繡也不好再勸。要是想去跟老夫人服軟,不拘什麼理由,派個人過去說幾句好話就是了,這樣子分明是真惱了。
老夫人怕是又戳到小姐的心窩子了。
錦繡心底歎氣,小姐放在心上的事情就兩件,一是夫人,二是小少爺。哪一樣都是龍之逆鱗,觸之必怒,偏偏總有人上杆子地來試。
“客兒這幾天做什麼呢?”沐清溪放了手裡絡子,起身活動手臂,打個絡子比寫十篇大字還累!
“春棠帶著玩呢,小姐可要出去走走?”錦繡問。
沐清溪點頭。
清輝院如今已經打理得像模像樣了,春日裡天好,錦繡就命人移了些花木過來,牆角廊下都栽起來,一出門就是滿院生機勃勃姹紫嫣紅的景致。
客兒正和兩個小書童在葡萄架旁邊捉迷藏,小小的團子眼睛被條柔軟的白色鬆江細布遮住,隻露出飽滿的額頭和肉嘟嘟的下巴。大和尚以前常說,天庭飽滿的人都是有福氣的,她覺得不對,若這話是真的,客兒上輩子怎麼會早早死去,他還那麼小。可是,這輩子她卻希望這句話是真的。
客兒原地轉完十圈,就開始迷迷糊糊地找人,小胖手左抓抓右抓抓,因為轉了圈的緣故,腦袋暈暈的,腳下有點趔趄。沐清溪有心逗他,故意把腳步聲放重,小團子聽見了就裂開嘴笑,一把撲過來咯咯地笑,邊笑還邊喊“姑娘,姑娘”,喊得沐清溪心都軟了。
“怎麼知道是我的?”玩出了一身汗,沐清溪拿帕子給他擦了,擔心著涼,決定還是先把人帶回屋裡去換身乾淨的。
客兒笑嘻嘻地不說話,書墨和書硯兩個也被錦繡帶著回屋換衣裳。都是孩子,沐清溪很少拘著他們,能陪著客兒玩就行。
“姑娘,香香?”客兒聳聳小鼻子忽然說。
沐清溪微訝,她一向不喜歡熏香的,屋裡的丫鬟也不會用。私下裡看看,目光落在剛移過來的幾株桃樹上。此時花開的正好,微風拂過,似乎真的帶著點甜香。
“客兒是小狗鼻子嗎?”沐清溪點點他。小團子在懷裡笑眯了眼,忽而想起什麼,歪著腦袋問了一句,“釀釀?”
沐清溪想了一下才想起來,他說的應該是釀酒。以前在蘭溪村,釀酒從來不避著他,耳濡目染之下學會了幾個詞。來了京城這麼久,沒聞到過酒香,客兒應該是不習慣了。
桃花,釀酒。
她一邊給客兒換衣服一邊想著釀酒的事,玉友酒不知釀的如何了,這幾天她被禁足,三叔那邊也沒信兒。今日就要放榜了,三叔和白璧應該會抓住時機才對。沒什麼比新科士子的墨寶更惹人眼了,三叔名下不少酒樓都在京中有些名聲,若是趁此機會把酒推到人前,以後不愁生意不上門。
不過,總跟三叔這麼搭夥也有不便之處,三叔肯定是照顧她的多,這樣一來難免影響了三叔原本的生意,若是讓三叔的人生出不滿就不美了。所以,這幾日她也在想,另做些什麼好。
桃花,美酒。昔日汪倫以“十裡桃花萬家酒店”騙得青蓮詩仙大駕,若是她造出一個真正的“十裡桃花萬家酒店呢”?
還是那句話,京城從來不缺銀子,缺的是花錢的地方。
若是有這麼一處地方,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琴棋書畫樣樣不缺,詩酒簫劍樣樣皆有。桃花樹下飲酒作詩,載歌載舞,春有風花秋有月,這樣雅致的地方何愁沒人來送銀子?
然後,客兒就發現姑娘給自己換衣服的手忽然間停住不動了,人還笑得傻兮兮的。
小團子歎了口氣,唉,姑娘又走神了,好煩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