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起大梁朝如今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剛剛回京的景王殿下算一個,三年前就開始入朝參政的三皇子趙算一個,但歸根結底這兩個都隻是後起之秀。
若論長盛不衰,首要當推內閣首輔王銘王閣老。
王銘是昭明帝朝的鴻禧年間的狀元郎,昭明帝是承安帝和烈帝之父。王銘當年初入朝廷不過是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承安帝即位後被提拔至翰林院學士,承安帝在位短短數年,即被提拔至戶部侍郎,封文淵閣大學士,準入閣參議。承安帝即位後,更加重用,官晉戶部尚書,一路高升成為內閣首輔。
同是大學士,柳開雖然占著分量最重的殿閣大學士,卻手無實權。王銘不僅身居高位,王家子弟以及王門學生精英輩出。因王銘入了閣,王家子弟為了避嫌大多遠調。
長子王淮如今還在湖州任上,王夫人是長房長媳,需留在家中照顧公婆。王綺原本隨父親上任,年紀漸長才被送回母親身邊教養待嫁。
外頭留言紛紛,公主宴後的幾日裡上門打探的人不知凡幾,王夫人既要照應家裡一應日常瑣事,還要天天見客,最後索性稱病閉門謝客,求個清淨。
流言初起時,她尚不曾放在心上,女兒漸大,又生的這般容色,自然一家有女百家求。可是,上門打探的人多了,她自己心裡難免也不踏實起來,想來想去便命人將女兒請了來說話。
王綺到的時候,王夫人在府中閣裡。桌子上擺了一壺酒,一爐白檀香,三兩樣精致可口的點心。旁邊一把古琴,看其成色大約是紫檀木的,琴弦是蜀地特產的冰絲弦,白日裡陽光下看起來近乎透明,這樣的弦實在是襯得人十指纖纖,蔥白水靈。
“母親喚女兒來何事?”王綺微微一笑,美人展顏如牡丹含蕊,國色天香。
王夫人指了指一旁的琴讓她坐下,“咱們娘倆許久不曾好好說話,難得今兒空閒,阿綺可願為我彈首曲子?”
王綺微微頷首,聲如黃鶯出穀,“固所願爾,母親可有想聽的曲目?”
人人皆知王綺舞跳得好,卻少有人知道她還極擅古琴,一手琴技乃是當世大家顧長安先生親自**,放眼整個京城也沒幾個人能與之匹敵。
王夫人笑得溫和,“院外的牡丹將開未開,時人都愛盛放之姿,我卻覺得這般含苞待放亦是彆有韻味。阿綺不如以這牡丹為題彈奏一曲。”
牡丹麼?
王綺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出去,窗外恰是一叢粉牡丹,枝頭結了花苞,可憐可愛。
將開未開。
心下有了計較,也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挽袖落指,她微微笑道:“還請母親賞鑒。”
柔和的宮調琴音響起,王夫人立刻聽出了這是什麼曲子。
《月未圓》,前朝才女李氏所作。
泛音空靈飄逸,寂靜的夜空下,伊人獨自起舞徘徊。清風送來花木的芬芳,月光灑在庭院中,水一般清澈靈動,映著花枝的影子,仿佛水中的藻荇栩栩如生。忽而散音突起,雄渾厚重揪人心弦,伊人月下緊鎖雙眉,不知為了何事愁眉不展,令人神傷。琴音再轉,細膩的按音如泣如訴,呢喃低語,似是女子柔軟的吟唱,輕聲訴說著心底的猶疑……
纏綿的尾音近乎於無,卻突然清音再起,一陣清脆歡快的琴音打破了沉甸甸的靜謐。
何必惆悵?何必彷徨?
花開花落月圓月缺不過是人間常事,若日日為花垂淚對月傷心,隻怕淚要流乾都來不及。倒不如不要在乎那一時的得失,花落了總會再開,月未圓還會再圓,一切不過是時機未到。
既然不到,就不必心急,靜待時機成熟罷了。
琴音嫋嫋消散於花叢間,王綺起身走到窗邊,王夫人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母女倆相視一笑。
“你明白就好。”王夫人的目光帶著欣慰。
想問的問清楚了,王夫人跟王綺偷得浮生半日閒,好好地在自家院子裡鬆快了一番。幾日後,卻突然收到了湖州王大人的來信。
王大人在任上常有家書送回,大都是一月一次送到王夫人手中,其他諸如朝政之事則另送至王閣老手中。
這次家丁送來的卻是兩封,一封寫明是給王夫人,另一封則要王夫人轉交給王閣老。這個月的信本該月底才到,提前了這麼多天,顯然是臨時起意寫的。王夫人唯恐有要事不敢耽擱,連忙帶著信去求見婆婆。
王閣老平日裡大多都在官衙,王夫人作為兒媳不好直接派人去找公公,隻能轉交給婆婆,再由婆婆轉交給閣老。
王閣老下了衙回家後才看到信,看完以後倒是沒說什麼,王夫人見公公麵色如常,知道不是解決不了的大事以後就沒再多問。
等兒媳婦走了,王老夫人才皺著眉問王閣老怎麼回事。兒媳不知道,她卻明白得很,自家夫君越是端得住說明這事越不想叫人知道。
不一定是大事,但肯定是讓他為難的事。
王閣老看了看自家夫人這才道:“智樞說明華公主親自寫信向他提了阿綺。”智樞,王大人的字。
王老夫人驚訝,“這?難道傳言是真的?”說罷見王閣老麵上毫無喜色,“老爺您覺得不妥?”
王閣老搖搖頭沒說話,王夫人心裡就明白了。這事不隻是不妥,而是大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