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都退出去,屋子裡隻剩了祖孫兩個。沐龐氏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目光打量著沐清溪,驀然間發覺,這個孫女似乎更像杜氏了。
無論是眼角眉梢的倔強,還是言辭往來間的鋒銳,無一不得了杜氏的精髓。
當年杜氏死在她麵前,現在杜氏的女兒瘋了一樣得來折磨她了。而她還念著沐清溪也是駿兒的孩子,處處寬容。
“清溪,從你回來惹出了大大小小多少事,整個侯府被你攪得不得安寧,我何曾說過你一句重話?人啊,要知足。便說這次的事,你若是懂事孝順,就該早早地避出去,送你去莊子上是為你好。”沐龐氏苦口婆心地勸道。
沐清溪險些要笑出聲來,她發現她竟然被老夫人堵得啞口無言了,這番話讓她怎麼答?侯府裡的事都怪她?她冰病得快死了不快點搬出去也怪她?
那她是不是該痛痛快快地認錯,說祖母呀,都是我錯了,都是我不好,我病得快死了就該早點搬出去死在外邊,彆招您的眼,更彆臟了您侯府裡高貴的地盤!
沐清溪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遮掩,沐龐氏當然看得清楚,她這次竟然不覺得生氣,反而語重心長地教導她:“你不要不服氣,身為女子,德言容功,德在最先,你母親沒有把你教好,讓你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少不得要我這個做祖母的來教導你了。但是也要你聽得進去才行,做人,要知足,要惜福”
沐清溪也不生氣,她已經習慣了,習慣了沐龐氏對母親的態度,所以她十分冷靜地說:“老夫人,容我再提醒一次,我的規矩是您教的。”
沐龐氏一口氣哽在胸腔裡,上不得下不得。
沐清溪不是紫蝶,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裝孝順。
沐龐氏順了半天才把那口氣吐了出來,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問道:“你是不是覺得你母親死得冤枉?”
沐清溪乍聞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還是第一次如此直接明白地從老夫人嘴裡聽到母親的死。
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所有的心結都來源於前世的慘劇和母親的死,甚至直到現在她都還在暗中派人尋找以前母親身邊伺候的人,試圖弄清楚當年發生的事。
而現在,老夫人是打算跟她坦白?
沐清溪直覺沒那麼容易。
果不其然,沐龐氏話鋒一轉,“是你母親自願殉情的,她跟你父親的情分你不是不知道,”為了安撫沐清溪,她不得不忍著心裡的不適繼續說,“上一輩人的事不是你這個小輩應該插手的,你隻管安安心心地在府裡住下,隻要你聽話,祖母是不會虧待你的,一定會給你尋一門好親事,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老夫人說的這些話她已經一個字都不信了,前麵那些一聽就知道是在哄人,還拿她當六歲的孩子呢。
不過,沐清溪此時也算是明白了老夫人態度轉變的緣由。前麵鋪墊了這麼多,大概都是為了讓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府裡,再安安分分地被他們嫁出去,嫁給他們安排的人。
上輩子是嚴章,這輩子是誰呢?
她已經能肯定來提親的人不是嚴章了,嚴家沒有那麼大的分量讓老夫人舍下臉麵來與她講和。這個人必定是地位權勢足夠,能夠幫到沐家的。
現在的沐家需要什麼?
需要實權,需要聖心,而不是一個徒有其表的安遠侯府的虛殼子。
用她一個小女子的終身大事,去換沐家的前程,她應該感歎老夫人太會做生意還是該驚訝老夫人竟然如此看得起她?
她一個無父無母毫無助力的孤女,誰會看得上她?
“老夫人有話不妨直說。”沐清溪冷靜地問道,老夫人能裝,她卻沒那麼厚的臉皮陪她演戲了。
誰知沐龐氏搖搖頭,“你這孩子,就是性子太急。祖母不過是跟你說說話罷了,還能有什麼?該說的都說了,你隻管牢牢記著這些話。還有,以後可不許再喚老夫人,沒得叫人聽著生分。”
沐清溪做好了聽的準備,可是沒想到老夫人說了這麼一番話就把她打發了,她正糊塗著,老夫人卻已經送客了。
“好了,今兒我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好好保養身體。缺什麼隻管開口,沒人敢給你委屈受。”沐龐氏擺擺手讓她去。
沐清溪皺著眉,邊往外走邊思索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沐和沐殷氏還沒走,見她安然無恙地出來都鬆了口氣,聽著屋子裡動靜不大,應該沒發生爭吵。而沐清溪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像是心不在焉。
“老夫人說了什麼?斥責你了?”沐殷氏問。
沐清溪這才收起心思,搖了搖頭,“沒有。”
非但沒斥責,簡直稱得上和藹可親。這是自她回來以後老夫人第一次對她和顏悅色到這等地步。老夫人何其看重臉麵,她把話說的難麼難聽老夫人都容忍下來了,隻能說明,她所圖的,或者說自己能帶給她的好處遠勝這一點委屈。
“三叔,三嬸,這些日子勞煩你們。我既然回來了,還是先住下來吧。你們放心,以後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絕不會再發生這次的事了。”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把自己的擔心說了,“三嬸,我怕老夫人會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