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山上,紮爾紮和娜多雅並沒有上到山頂,而是在半山腰處便停了下來,沐清溪被隨手丟在地上,腳底磨破的地方滲著血,沒多久便將腳下的土地洇濕出一片深色。失血和體力的流失讓她整個人發懵,這麼下去不必等到有人來救,她大概已經先去地府喝孟婆湯了。
篤定了她被綁著無法動彈,紮爾紮丟下她之後便轉身吩咐起隨行的侍衛。用得依然是北狄語,沐清溪昏昏沉沉地聽著,在看到文先生取出的小藥瓶時腦子陡然一清。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狄人將瓶中的藥物一一塗抹在兵器上、箭頭上,在光下閃著藍幽幽的光。身上一陣發冷,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趙會不會來救她,此刻卻萬分希望他對她沒有那麼看重。
仿佛發現了她的目光,娜多雅信步走了過來,蹲在她身邊,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紅腫的麵頰。
“害怕了?心疼了?嗯?嗬嗬,你放心,本公主不會那麼輕易把你送下去跟他作伴的,否則豈不是如了你們的願?”
“公主,你說過你喜歡趙。”沐清溪虛弱地說著。
娜多雅撩開耳邊吹落的發絲兒,漫不經心地道:“你們梁人有句話說得好,得不到的寧願毀了。本公主今天殺了趙,他日我北狄大軍南下入主中原,到時候本公主想要多少男人多少不是隨便挑,他趙又算得了什麼?”
北狄竟然打了這種主意,那豈不是這次和談根本毫無意義?
不,不對,怎麼會毫無意義?
承安帝信以為真,收回兵權將趙調離北境。自父親去後,趙就是北境第一人,一旦他離開,北境群龍無首,就算朝廷再派主帥也未必能夠服眾,到時候北狄趁大梁放鬆之時忽然興兵,以有心算無心,大梁準備不足倉促應戰,又無主帥穩定軍心,很可能會讓北狄得逞。北狄現在就是一頭蟄伏的猛虎,一旦給了這隻猛虎機會,中原大地就會變成它爪下血淋淋的肉。
“有這時間,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娜多雅纖手輕輕拍了拍沐清溪的麵頰,她忙著想法子折磨趙,眼下沒心思為難沐清溪。
山腳下。
“王爺,信上所指的地方就是這裡了,屬下查看過,此處有上山的腳印,應該是紮爾紮所留。”龍一道。
這座山在京郊並不起眼,人跡罕至,紮爾紮刻意選在這裡,又言明要他獨自赴約,其目的為何昭然若揭。
“你們不必跟著。”趙說完,舉步往山上走去。
跟在後麵的龍三想勸,卻被龍一按住,他不滿地問:“乾嗎攔我?主子身份貴重,豈能為了個女人單獨赴險?”
“什麼為了個女人,那是未來的王妃,再這麼口無遮攔小心被殿下聽見,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說完見他一臉不服氣,一巴掌拍在腦袋上,“笨,殿下隻說不用跟著,沒說咱們不能自己上去。”
龍三眼前一亮,“有道理。”
“有道理個屁!放心,這山王爺熟得很,紮爾紮若是選在彆的地方還有幾分勝算,選在這那是自尋死路。走吧。”龍一陰笑著道,沒打算給龍三解釋。
半山處,紮爾紮堪堪布置妥當,等來等去卻不見人來,娜多雅漸漸焦躁起來,“他會不會不肯來?”說完瞥了眼沐清溪,“一個女人而已,或許他根本沒那麼看重。”
紮爾紮麵上不動聲色,遙遙看著來路,眉心微不可見地蹙著,並未做聲。
文先生這時走了過來,“殿下可是在擔心?此番行事著實有些冒險,在下一直不明白殿下為何如此執著,可否請殿下解惑?”
垂在身側的手鬆了又緊,紮爾紮心裡很清楚,北狄汗王表麵對他重視有加,事實上卻早對他心生戒備。就像草原上的頭狼總是會對新生的健壯的幼崽產生敵視,那是強者對潛在的威脅與生俱來的戒備。北境戰場連連失利,毫無寸功,他空握著北境大軍在手,卻屢遭彈劾。此番和談落在他頭上,本就是那些對手有意為之。若成,則他將失去北境軍權,若敗,罪名歸於他一人。
進退維穀。
但是,若他能趁此機會一舉誅殺趙,將其人頭帶回北狄,然後趁著大梁應變不及揮軍南下,中原大地唾手可得。到時候,北狄王庭之中再無人敢置喙,便是他兵諫汗王也順理成章。
沐清溪趁著他們說話的空隙悄悄地動了動身子,將被綁縛的雙手遮掩起來,從袖子裡摸摸索索地取出一物。她看了眼文先生,他此刻正為紮爾紮出謀劃策,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這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