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默認了,沐清溪訝然,“你的臉怎麼會……”
眼中閃過一抹悲傷,虹霓笑了笑,“沒什麼,大火裡受了傷,您和公子剛剛相見應該有話要說,錦繡在哪兒?奴婢去找她說話可好?”
沐清溪見她不願多說,遂也不再追問。虹霓離開後,屋子裡隻剩了兄妹倆,沐清溪猶然緊緊抓著沐清泉的袖子不放,把他拉到榻上坐下開始審問前因後果。哥哥沒死這對她來說等同於重生的驚喜,可是上輩子並不是這樣的,所以她現在更好奇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初凱旋歸來被人行刺,沐駿為了救兒子身中數箭而死,沐清泉在父親的掩護下逃得一命,卻在逃亡途中因為受傷過多昏迷不醒,幸好被好心人所救。他醒來之後本想立刻回京城,隻是未及動身便聽到了京城傳來的消息。父親身死,母親和妻子也都身亡,皇帝甚至不曾下旨追查他的蹤跡便草草下旨宣告了沐清泉的死亡。他隻好暫時隱姓埋名。
而且,他始終對遇襲一事心存懷疑。那些行刺之人雖然拿著北狄的武器,身手招式卻絕非北狄人慣用,更像是大梁的路數。大軍回京的路線並不是人人都知,行刺之人又是特意挑了他們落單的時候。身為主帥不可以身犯險,所以沐駿單獨行動的時候不多,而那天晚上卻是有人刻意引導他和父親才會獨自行動,那個刻意引導的人便是中軍監軍,皇帝的人。
沐清泉一開始以為可能是朝中政敵勾結北狄所為,為了查清楚其中真相,沐清泉沒有回京。救他的人是金沙幫幫主,沐清泉編了個身份留了下來。得知沐清溪扶靈返鄉之後,一邊派人暗中看護,一邊調查行刺背後的真相。
“所以當時在蘭溪村,沐馳派來的殺手都是你派人擋下的?”沐清溪支著頭問。
“不錯,當時你還太小,怕你守不住秘密闖下禍事,所以就沒告訴你,不會怪哥哥吧?”
沐清溪當然不會怪他,“那父親的死真相到底什麼?”
提及沐駿的死,沐清泉神色沉了沉,身上的氣勢也變得凜冽起來,顯然是帶著怒意的,沐清溪心裡忽然升起一點不好的預想。
“是承安帝。”
沐清溪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為什麼!”隨即想到了什麼,“功高震主?”
自古賢臣能者善終者少,鳥儘弓藏,兔死狗烹,可是讓沐清溪覺得無法接受的是沐駿當時的權勢比起趙遠遠不及,根本威脅不到承安帝的皇權。
她越想越的生氣,心裡覺得趙造反真是造得好,承安帝怎麼就沒一口氣上不來氣死!不對,醉心皇權的人失了權勢變成行宮裡的廢人才更讓他難以接受,承安帝可千萬不能死,最好活著久一點,眼睜睜看著趙從他手中“接”過皇位登臨九五。
真相並不止如此,沐清泉卻沒打算解釋下去。
承安帝並沒有親自動手布置,他隻是將軍中行軍路線透給了沐馳。沐馳對沐駿記恨已久,他成事不足卻暗地裡養了一批殺手,在有心人的刻意挑撥之下,沐馳忍不住動了手。單是他自己的話,想殺沐駿當然沒那麼容易,承安帝暗中配合,派人為他創造時機掃清障礙。最終,承安帝借著沐馳的手殺了沐駿,可是卻沒找到他真正想要的東西。
兵符。
烈帝當年重傷之後將兵符交給了沐駿保管,承安帝即位之後幾次試探讓沐駿起了疑心。兵符何等重要,若承安帝果真是繼承皇命登基,烈帝定然會將兵符所在告知。可是承安帝不知道,甚至還刻意試探沐駿漏了馬腳,沐駿這才起了疑心,開始暗地裡調查烈帝死因。
這一查卻查出了驚天之秘,沐駿當時十分矛盾,幾番躊躇猶豫,為了朝堂安穩,最後還是決定將事實掩蓋下來。隻是不知如何被承安帝察覺,起了殺心。
事實上,沐駿去後承安帝懷疑兵符落到了沐馳手中,這幾年來對沐家的監視隻多不少,就連避居鄉下的沐清溪也沒能幸免。那個王二就是最好的證據,沐清泉原本有心動手將王二除去,擔心驚動承安帝才按兵不動。而侯府這邊,承安帝耐心已儘,再找不到兵符的話侯府絕對難以逃過抄家滅族的命運。
其中牽扯的事太過複雜沉重,沐清泉覺得就讓沐清溪以為父親的死是因為功高震主也好,有些事情知道的太清楚反而是負累。
說完前事之後,沐清泉摸了摸沐清溪的額發,神色微沉,“我回來還有一件事要做。”
“什麼?”沐清溪認真聽著。
一刻鐘後,沐清泉帶著虹霓出現在了雙鶴堂正堂。沐龐氏看著突然出現的兩張臉驚恐地瞪著眼睛,仿佛看見了鬼魅。
沐清溪走到沐龐氏麵前,櫻唇輕啟,“祖母,您還記得他們嗎?”
聲音如弦上清音,沐龐氏聽來卻隻有滿心恐懼。沐清溪冷眼看著,心裡隻有厭惡和恨。她原本以為自己知道的那些就已經足夠黑暗,可是沐龐氏所作所為卻比她所知的更加殘忍。
沐龐氏在看到沐清泉和虹霓出現時就知道自己完了,當年做下那樣的事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杜氏的兒子還活著。而今天,她的兒子來為她報仇了。
“我、我可是你親祖母!”
“您何曾想過我和大哥是您的親孫,母親是您的兒媳,大嫂是您的孫媳?”沐清溪淡淡地問。
沐龐氏說不出話來,腳下卻悄然多出一灘散發著餿味的水,沐清溪皺眉,沐清泉讓她先行離開。猜到哥哥要做什麼,沐清溪並不多留。她站在屋子外麵,臘梅花的香氣幽微細膩。等了這麼久,一直以來想做卻又不能做的事,今天終於成了。
有沐清泉在,不必擔心侯府倒了客兒無人可依。沐龐氏和沐馳留著再無意義,也就該為各自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母親、父親、大嫂,哥哥為你們報仇了,你們在天上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