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穆采在畫裡待了好一會兒。
他去屋後的竹林裡探訪過,也去庭院前的小道上走過。這兩個地方的場景都做得很細致,也很精美,穆采特彆滿意。他心裡滿意了,就想起自己還沒跟秦重錦道謝,連忙走到庭院中那棵白玉蘭樹下。
穆采進來的時候就站在這棵樹下,出去的時候應該也是從這裡出去。不過他剛在白玉蘭樹下站了沒幾分鐘,就感到自己的手似乎被人握住了。
他什麼也看不見,但一股溫暖的皮膚質感包圍住了他的手。穆采順著這股力道往外一走,畫卷中的天高雲淡,茸茸的青草地,雪白的玉蘭花統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檀木桌,雕花床,掛著字畫的牆壁,透著古色古香。
秦重錦正站在穆采的麵前,閉著眼睛,對準他的方向,以一個邀舞的手勢牽著他的手。
對方的手很大,手指修長,穆采的手指幾乎是被對方完全包住的。秦重錦身上熱量充沛,他們肌膚相觸的地方傳來源源不斷的溫暖。
穆采從畫卷中出來後,腳上剛一踩地,就自然地收回手,衝著對方笑道:“謝謝你,你給我棲身的這幅畫卷很棒。”
秦重錦垂在身側的手指撚了撚,回味著方才摸到的皮膚光滑細膩的觸感。他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才問:“你還生氣嗎?”
穆采沒想到對方竟然還在糾結這件事。他想了想,說:“不生氣了。剛剛是我衝動了,不過我實在是對你那位朋友喜歡不起來。”
“而且,”麵對秦重錦沉默的聆聽,穆采不知不覺將心裡的那點不滿全都表達出來,“雖然我現在是暫時在你這裡待著,失去了一部分行動自由,但我應該也有權利決定我要不要見我討厭的人吧。我本來見到你那位朋友就不高興,你還攔著我不讓我走,我肯定要生氣的。我可不是什麼聖人,比不上你那位清風朗月的白月光識大體。”
他說到這裡,毫不留情地衝著秦重錦翻了個白眼。
反正對方也看不見。
秦重錦頓了一下,繼而道:“很抱歉,之前是我不好。我當時下意識地不想讓你走,卻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如果我再犯錯,你可以懲罰我。”
穆采聽到這裡,就知道輪到自己的表演時間了。他輕飄飄地邁開一步,卻迅速拉短了自己和對方的距離。
紅衣美人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頸,鮮豔的袖擺滑落下來,露出一雙如凝霜雪的手臂。他靠進男人的懷裡,在對方的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笑道:“那你準備讓我怎麼懲罰你呢?”
他的聲音空靈悅耳,說到最後,語調微揚,就像在調情一般。
穆采確實是有意在做出調情的樣子。但是他長到二十多歲,毫無戀愛經驗,從來都是被動被人追求,還從來沒有主動出擊過。這會兒他說完話,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情調得怎麼樣,有些緊張地看著秦重錦,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秦重錦的喉頭滾動了一下。他伸出一隻手,攬住了幾乎掛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腰,呼吸幾不可查地急促了一下:“都聽你的。”
這個問題被拋了回來。
穆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既有情...趣,又有效果的懲罰,最後隻好說:“那就打手心吧。”
那就打手心吧。
這句話傳到秦重錦的耳朵裡,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腦海中似乎出現了幻覺。好像哪年草長鶯飛,陽光明媚,還是少年的他與眼前眉目豔麗的少年定下了這樣的約定:“你再欺負我,那就打手心吧。”
對方笑得很開心,雪白的麵龐上泛著健康的光澤,一雙眼睛亮若天上晨星。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朝氣,全沒有現在已經化作孤魂的冰冷死寂。
腦海中突然出現的畫麵碎片又像一陣霧似的突然消散了,如同隔著不可訴說的前塵往事。
讓他的心一陣一陣地抽痛。
秦重錦定了定神,先將這畫麵記在心頭,再把注意力集中到當下來。
打手心懲罰的意味可謂很濃了。小孩子不聽話,家長多半選擇打手心或者打屁股。而上學之後,在體罰問題還沒有得到重視之前,老師麵對不聽話的孩子,也多是選擇打手心的教育方式。
但是秦重錦隻要一想到穆采那雙雪白的,細細的手,輕輕地打在自己的掌心中。對方柔軟的指腹擦過自己的手心,帶著一點撓癢癢似的力道,叫他的心也跟著癢起來,秦重錦就又覺得這簡直也可以算是一種情趣了。
當然,也是一種彆樣的“懲罰”。
他道:“好。”
男人音色低沉,說話的時候,聲音好像是從胸腔中發出來的。穆采靠在對方的懷裡,下巴頦搭在秦重錦的肩窩處,都能感覺到那一點輕微的震顫。
他有些不自在地抬起頭來,就見麵前的秦重錦忽然朝著自己伸出了一隻手:“我這次做錯了,你來懲罰我吧。”
穆采:“???”
穆采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竟然有這種要求,上趕著想接受懲罰。
不過對方既然都這麼說了,他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穆采伸出手,“啪啪”地拍了秦重錦的手心兩下:“好了,以後不許再欺負我了。”
秦重錦收緊了攬著對方腰的手臂,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嗯,不欺負你。”他也根本舍不得欺負。
……
第二天早上,穆采睡醒,從畫裡出來的時候,看見秦重錦早就已經穿戴整齊等在畫卷的麵前了。
穆采打著小小的哈欠。對方給他的這個棲身的畫卷竟然是分日夜的,時間還跟外麵的差不多。因為夜晚的黑暗,穆采難得睡了個好覺,以致於這會兒才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