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秦重錦克製住自己去問穆采的衝動。
不管怎樣,采采現在在他的身邊,而他不是個會拱手相讓的人。最重要的是,秦重錦從心底裡感到害怕。他害怕他詢問的時候,得到的是他最不想聽到的那個答案。
秦重錦把穆采打橫抱起,看著對方自然地摟上他的脖頸,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裡就輕鬆了許多。
可能采采還沒有意識到,但是對方已經開始下意識地依賴他,不排斥他的親近了。
兩人解決完這件事後,就開始往之前的房間裡走去。
他們進房間後,就見原先仰麵趴在地上的張榮發已經醒了。
張榮發剛醒過來的時候,看見滿地黑色的殘肢斷臂,要不是李坤道看準時機及時給了他狠狠的一腳,他估計又要再度嚇得昏厥過去。
這會兒餘下的天師們已經在收拾戰場了。小鬼們的屍體被掃帚掃到一起,裝進袋子裡。袋子被眼鏡男和猴腮男兩人拿著,他們正準備到外麵的庭院裡進行處理。
秦重錦和穆采兩人進來的時候正和他們撞上。對麵兩人解釋了幾句,猴腮男聲稱自己會往生咒,可以給這群小鬼超度。眼鏡男麵對他的說法將信將疑,秦重錦則不置可否,隻是給他們讓開了路。
張榮發看見秦重錦走進來,連忙熱情地迎上前來。剛才李坤道和眼鏡男兩人已經添油加醋把當時房間裡發生的事情給他說了一遍,光聽描述他都感覺可怕。在得知這位秦老祖不過輕輕揮了兩劍就造成如此巨大的殺傷力後,張榮發現在更是把對方當作神明一樣看待。
他走上前,肥胖的臉上都是諂媚的笑容:“多謝秦老祖大恩大德,救了小人一命。”
說到這裡,張榮發的麵上又露出愁苦的神色來。他的目光轉向床上到現在都還沒醒的張母,忍不住道:“秦老祖,您看我媽她……”
他說到這裡,又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畫麵:張母的嘴巴張大到幾乎與水平差不多的角度,而那隻小鬼正要往裡爬。
張榮發禁不住渾身打了個寒顫,看了一眼床上張母的肚子。
秦重錦的麵色十分平靜:“令堂已經被小鬼入肚多天,很難將兩者剝離。如果我貿然將小鬼抽離的話,可能令堂的性命也堪憂。”
張榮發聽到這裡,臉色當即就變了:“使不得使不得。”他隻是想要救他媽,並不想讓他媽就這樣死了。且先不說他媽拉扯他長這麼大,就說之前他為了他媽這件事,找了這麼多天師來看,都在圈子裡傳開了。而他之前請小鬼的事情,也並非密不透風。
雖然張榮發對外一直說的是請小鬼驅邪,但要是他前腳剛請完小鬼,他媽就死了,誰能不懷疑他請小鬼的真實目的?到時候他的名聲就全毀了!而且生意場上人多精明,還多疑,這要是傳出去,他以後生意也不好做。
張榮發一想到這兒,連忙道:“秦老祖,秦老祖您行行好,我媽拉扯我長這麼大不容易,還請老祖幫幫忙。”
穆采窩在秦重錦懷裡,看著麵前這人臉上變換的神情,隻覺得與張榮發這樣的人打交道真是累,心思彎彎曲曲的。他不想看對方那張肥胖油膩的臉,索性轉過頭,把臉邁進了秦重錦的肩頭。
秦重錦很愛乾淨,平常身上汗都不出,剛剛連小鬼都沒碰到。因此這身衣服上還有點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還挺好聞的。
穆采忍不住吸了一口。
秦重錦身體一僵。
他抱著穆采的手收緊了些,喉頭滾動了一下,這才回答道:“也不是完全無藥可救,不過需要你付出些許代價。”
張榮發忙道:“還請老祖指教。”
秦重錦道:“令堂鬼氣入體,需要每日晨起服用辟邪咒研磨的細粉來驅邪。其次,就是需要你多做善事。”
張榮發聽到這裡,覺得這代價倒也不高,完全可以接受,忙說:“多謝老祖指點。”
秦重錦道:“等會兒我會為你先寫一張辟邪咒。不過由於令堂鬼氣深重,隻怕一張辟邪咒還不夠。你最好立刻做一件善事。”
張榮發眼見這秦老祖說話峰回路轉,簡直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立刻是多久?今天之內行嗎?我馬上給希望工程捐款!”
秦重錦立刻製止了他:“善事的結算不是以捐錢的時候來算的,而是以這筆錢落到實處,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候來算的。所以你現在給希望工程捐款恐怕來不及。我這裡倒有一個法子,隻看張先生舍不舍得了。”
其他天師早上就收拾完戰場了,在旁默默偷聽兩人之間的對話。眾人聽到這裡,都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之前的所學。善事的結算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如果要按照秦重錦所說,那萬一慈善機構私自吞錢,那些好心人所做的就不算善事了?
楊德昌因為年紀大,倒是看出了門道。這秦老祖彆看人一本正經,忽悠起暴發戶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不過嘛,他望了一眼那黑心腸的肥胖男人,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拆穿的好。百因必有果,也許張榮發的報應之一就是秦重錦。
張榮發早就被崇拜和害怕蒙蔽了雙眼,此刻急道:“秦老祖儘管說!隻要我張榮發能做到的,我就立刻去做。”
雖然他是有些舍不得錢,但如果用些錢能夠保住自己的名聲,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還是能賺得更多的。
秦重錦這才談到了正題上:“我觀張先生的麵相,是兒女雙全的。但夫人的麵相卻又是命中無男孩。我看張先生似乎與夫人的感情已有裂痕,今日又是工作日。不如張先生直接同她離婚另娶新婦,再給夫人一套房子和一筆錢財作為補償。夫人身體虛弱,屬於弱勢群體,這樣幫助她可以算功德一件,還能為張先生博得些好名聲,不知張先生意下如何?”
張榮發其實有些肉疼。給一個不下蛋的母雞一套房子和一筆錢財,實在讓人舍不得。但是秦老祖都開口了,他想一想好像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便點頭應了。秦重錦又道:“我知道雍地房價不菲。張先生在周邊的縣城有多餘的房產也可。至於錢財嘛,當然是給的越多,功德越大,張先生的名聲也越好聽些。”
李坤道和眼鏡男這才聽出門道來,他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心下狂喜。就連蘇鑰也不得不感歎,秦老祖原來也不像看上去那樣不食人間煙火。心思也是彎彎繞繞的。
穆采聽到這裡,心想這人還跟前世一樣蔫壞,不過這次的蔫壞壞得很到位,實現了自己的要求,可算是做了件好事。他想到這裡,伸手攬住秦重錦的脖頸,獎勵般地摸了摸他後腦的頭發。
秦重錦渾身一震,像是一道電流通過,話都說不出來了。
好在他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張榮發自行領悟後,當即就著手去辦了。
此時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昨夜恐怖的怪聲已經消失,天光開始亮起來。女人已經帶著孩子起床,在和張榮發一番交涉後。她如願和對方離了婚,拿到了雍地下屬的一個縣級市的房子,同時卡裡被轉賬了一千萬。
女人準備當天就離開這座給了她無數傷害和屈辱的房子。在動身之前,她帶著麵黃肌瘦的女兒回頭看了眼正站在樓梯上的穆采。
那紅衣美人衝著她們遙遙地揮了個手,笑起來時美得驚心動魄。
女人鄭重地攬著女兒向著對方鞠了一躬,這才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棟房子,迎接自己的新生。
……
秦重錦三兩下就為張榮發繪製好了辟邪咒。薄薄的一張符紙經火燃燒留下一堆黑色的粉末,被倒進水裡喂入了張母的嘴裡。
喝下這道符水之後,從昨晚就開始昏迷的張母終於清醒過來。她本就渾濁的雙眼布滿血絲,露出來的皮膚上黑色的斑點似乎更多了些,痛哭著抱向自己的兒子:“我兒啊,我的命好苦啊!”
張榮發先開始還耐著性子哄了對方一陣,到最後實在受不了了,把保姆叫進來,這才匆忙逃出門外。他媽生病才幾天,之前都是前妻伺候著的,他還不覺得煩。現在臨到自己了,張榮發就開始受不了了。
他想起養在外麵的嬌媚動人的情婦,對方已經懷了孕,檢查出來是個男孩,臨盆在即。等那女孩生下孩子後,如果孩子健康,張榮發就決定娶對方過門,讓她來伺候張母。
他媽把他從小養到大不容易,媳婦就該好好孝順伺候他媽。那女孩溫柔可人,肯定不會像前妻那樣毛手毛腳,什麼都做不好。
張榮發想到這裡,一身輕快。他出門向秦重錦道謝再三,對方卻仍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秦重錦問:“不知張先生能否告訴我一下,你這房子買的時候是什麼情況?越詳細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