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經過秦重意的刻意加速,麵前的景象頓時變換得快起來。在場的人眼見虛擬場景中的畫麵如流水般放過去,其中的孩子們開始拔高抽條,慢慢向著少年人的方向長大了。
穆采隨著秦重錦在國子監中學習。
皇子們啟蒙的歲數在七歲。他們的伴讀也都跟皇子是同齡人,或者比皇子年紀稍大一些。唯有穆采年紀最小,與其他人至少差了兩三歲。由於他還不到五歲,常常念書念到一半就困得趴在桌子上打盹,帶著嬰兒肥的臉頰壓在書頁上,壓出一點軟綿綿的肉肉來,看起來很好捏。
每每這個時候,秦重錦就會把人撈到自己的懷裡,讓對方躺在自己的膝蓋上,以便睡得更舒服一點。國子監的啟蒙老師對於這個經過皇帝特批,長得分外可愛的小孩子也很寬容,見他睡著了也從來沒有懲罰過他。
而且三皇子讀書自覺用心,無需伴讀督促也能學得很好,不像二皇子頻頻回頭張望,時常心不在焉。再加上皇帝時常下了早朝就來國子監看一看,每次都會抱著穆采逗弄一番,喊對方小懶貓,這讓國子監的老師對穆采更加寬容了。
這樣的日子十分美好,穆采站在虛擬場景外,看到這一幕幕從眼前掠過,再回想起原身的那些記憶碎片,眼中也禁不住露出懷念的神情。
秦重錦自然也注意到了穆采的神色。對麵的紅衣美人兩道遠山一般的眉毛舒展開來,纖長的睫毛低垂,神色間露出動人的溫柔來。
這溫柔簡直讓人沉醉。
秦重錦心頭一動,隨即貪婪地望著對麵人的臉龐,想要將這點溫柔儘數收進眼底。
穆采直到一旁的秦重意冷哼了一聲,抬起頭來,這才注意到前方坐在地上的人望著自己的毫不掩飾的,直白的目光。
他看了對方一眼,又轉過頭去,繼續望著麵前虛擬的場景。秦重意再次揮了揮手,畫麵的進程加快。很快,眾人就看見幾位孩子都長高了不少,就連最小的穆采,都開始隱隱現出少年的風姿來。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美好的日子走到了儘頭。
某一日,在皇子們例行去演武場習武時,秦重錦的身邊出現了一位新人。這人跟秦重錦的年紀差不多大,意氣風發,長得頗為英俊,正是吏部尚書的長孫韓淡。
穆采從未見過這位哥哥,乖乖地問了聲好。秦重錦要去跟皇子們比試,便把穆采交給韓淡照顧,自己上馬而去。穆采蹬上自己的棗紅小馬和韓淡的高頭大馬四處轉悠,遠遠地看著皇子哥哥們在演武場上比試。
他的性子一如既往地懶惰,騎了一會兒嫌累,就嘟嘟囔囔地要下來坐到陰涼處乘涼。韓淡頭一回見到如此驚豔的人,自然完全沒有辦法,隻能聽從對方的意見。
穆采坐下來後,時不時地拽一拽自己的腰帶和袖子。騎馬要穿箭袖胡服,這樣的衣服比較緊身,穆采一直就穿不習慣,因此總想著這裡那裡地拽一拽。
他已有十二歲,正是抽條長個的時候。穆采臉頰上瘦了不少,顯得眼睛更大,眼尾上挑,連鼻子都更有輪廓了些,比小時少了幾分可愛,更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的美。這會兒他不耐地扯鬆有些緊的腰帶,前襟立刻就垮下來一小半,露出內裡的雪白的裡衣和一點若隱若現的精致的鎖骨。
韓淡自小長在吏部尚書的身邊,規矩極嚴,時時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言行舉止都容不得差錯。他這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就自己扯了腰帶的人!
韓淡的目光幾乎是不受控製地瞟向對麵人精致的鎖骨和雪白的脖頸,就連喉頭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當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後,韓淡的臉色漲得通紅,神思大亂,忍不住斥責道:“你怎麼穿的衣服?!快把衣服穿好!”
穆采麵對這位陌生大哥哥突如其來的嗬責,忍不住委屈:“出門的時候,乳娘給我紮的腰太緊了。再說了,我也沒有脫衣服啊,韓淡哥哥怎麼這麼凶。”
他撇著嫣紅的嘴唇,纖長的睫毛垂落下來,臉頰有些氣鼓鼓的,看起來格外讓人心疼。
韓淡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確實有些過火。他平常雖然規矩嚴,但從來隻用於律己,不刻意要求彆人。同窗之間,也有那不拘小節之人,甚至在大熱天赤膊,他也沒說過什麼。韓淡也不知道今日自己怎麼回事,腦子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他臉漲得通紅,正要道歉,就聽見對麵的少年人嘟囔道:“重錦哥哥從來沒這麼說過我,還會讓我解了衣服鬆快點,讓我躺在他腿上睡覺呢。”
韓淡聽到這裡,臉上迅速白了。
他看著麵前人美得驚心動魄的容貌,瘦削的肩膀,窄窄的腰,還有因為嫌熱卷起褲腿而露出的兩條雪白漂亮的小腿。無一不精致好看,引人遐思。
誰能夠抵抗這樣的尤物呢?恐怕三皇子早就樂在其中了。
韓淡一時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他說不清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的複雜扭曲的心思,總之他將嘴邊的道歉吞回去,繼續斥責道:“在皇子麵前,更要注意言行!這般衣衫半解,成何體統!到時候我自會稟報皇子,讓你注意點!”
穆采不想理這個討厭的韓淡了,轉過身背對著他,從小包袱裡拿出珍藏的蓮蓉糕自己吃起來。
一塊也不給他!
等到皇子們比試結束,秦重錦打馬前來的時候,穆采迫不及待地上前告狀。誰知往日裡一向寵愛他的秦重錦沉思了一會兒,竟然同意了韓淡的說辭,還親手為他束緊了腰身。
穆采摸著自己的腰感到不可思議。
然而不僅如此,從那以後,秦重錦也開始漸漸和他疏遠起來。對方從一開始的縱容他睡在自己的膝頭,撫摸他的頭發,到開始拒絕與穆采產生肢體接觸,態度也開始漸漸冷淡起來。
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韓淡,則每回見麵都要對他冷嘲熱諷一番,說他沒有規矩,說他好吃懶做,甚至替秦重錦冷硬地回絕他見麵的要求。
穆采站在青磚地麵上,問韓淡:“重錦哥哥為何不肯見我?”
韓淡一揮衣袖,目光將他從上至下看了一遍,這才冷淡道:“殿下很忙,不是誰都像穆公子一樣成日無所事事。”他說到這裡,語氣也變得不耐煩起來:“穆公子還請回吧,在下還有要事在身。”
穆采隻能回身,他現在其實已經很難見到秦重錦了。自從他跟秦重錦表白後,對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卻直接不再同他見麵。他也該意識到對方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穆采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走出三皇子宮外的時候,就看見了秦重意正等著他。
秦重意這些年長高了很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霸道,從穆采還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就經常給他送葡萄乾,送馬奶,送各種好玩的東西。而且這些年來,對方從來沒像秦重錦那樣疏遠自己,還時常問自己為什麼不開心。
秦重意看見了他,笑起來,溫聲道:“采采。”
穆采眼睛有點濕,現在還會這麼叫他的,隻有重意哥哥一個人了。他連忙應了一聲:“重意哥哥!”
秦重意走過來,伸手輕輕抓住了穆采的胳膊。穆采沒有像以往那樣躲開,而是順勢把頭輕輕靠在對方的肩頭,就像小時候他經常窩在穆父身上尋求安慰一樣:“重意哥哥,我好難過。”
秦重意臉上的笑容越發深了:“采采怎麼了?跟重意哥哥說說吧。”
他兩人尋了一處涼亭坐下來。秦重意叫隨身的侍衛看管在外麵,不讓外人進來,而穆采就將近日裡受的委屈一一說給秦重意聽。他說最近父母麵色愁雲籠罩,自己卻幫不上什麼忙;他又說皇帝伯伯身體不好,臥病在床,很久都沒有看他了;他還說韓淡對他很差,怎麼看他都不順眼,說重錦哥哥可能再也不會理他了。
秦重意聽著他絮絮叨叨,聽到最後,他勾唇一笑:“你是不是想見秦重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