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秦王與秦王妃兩人已是看透了宋晚玉與霍璋之間那未言明的關係, 可他們也並沒有要點破或是往外說的意思。
畢竟, 以霍璋如今的身份與處境,天子是絕不可能把唯一的公主下嫁於他的, 而宋晚玉在這事上也不可能完全聽從天子的意思.......所以, 與其鬨開了難以收拾, 倒不如先拖一拖,再看情況。
若霍璋真能做出一番功績,宋晚玉又有意,兩人的事情自然好說;若霍璋隻是有心無力, 那麼也沒必要叫宋晚玉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
秦王提出讓霍璋親自來與他說,自也是想看看霍璋如今的情況, 再做決定。
不過, 秦王與秦王妃夫妻兩人也算是久彆重逢,說完了宋晚玉的事情,自也說了一會兒私房話,難得的親密了一會兒,這才先用著一起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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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日,宋晚玉果是坐車來了秦王.府。
當然, 宋晚玉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霍璋也來了——這還是霍璋被送去公主府後第一次出門。
宋晚玉一直都對霍璋的事情藏著掩著,生怕被人知道,這回帶著霍璋坐車出府, 心下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就像是有繩子將她的一顆心吊在了半空中, 不上不下, 搖搖晃晃,總定不下來。
霍璋自是看出了她的憂慮,想了想,還是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放心,不會有事的。”事實上,秦王肯見他,顯然已是有了態度的偏向。既如此,這時候去秦王.府應也不會有事。
宋晚玉還是有些不放心,卻也不想因著自己的緣故給霍璋添壓力,勉強鎮定下來,抬頭朝霍璋笑了笑。笑過了,她才意識到兩人虛握在一起的手,心下一跳,忍不住垂下眼去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霍璋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還帶了些薄繭,覆在她手背上時不僅帶來了炙人的熱度,還有那種與女子素手截然不同的堅硬厚實。
哪怕隻是虛握著,也依舊能夠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控製力以及堅硬冷定的氣質——便如以往,他以手握刀時的姿態。
宋晚玉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氣。
在這隻有兩人的狹小空間裡,呼吸間仿佛都能嗅到霍璋身上的氣味。
事實上,霍璋不喜熏香也不愛用有香氣的東西,若身上真有什麼味道,大概也就是藥味了——身上抹的膏藥,一日三頓的湯藥......
可是,哪怕僅僅隻是這再尋常不過的藥味,宋晚玉依舊覺得很好聞,讓她忍不住又悄悄的嗅了一口,這才垂下眼,小心翼翼的順著霍璋青筋微隱的厚實手背往下看,看著那微微收攏的手掌,然後是修剪得宜的淡色指甲......最後才是自己那隻被他覆在掌心之下的素手。
她低了頭,隻覺得胸膛裡的心臟在這一刻仿佛也跟著跳了起來,竟是顧不得應聲,也沒心情再想其他。
沉默便如一條潺潺流動的鎏金長河,在這狹小的車廂裡悄悄流淌著。
宋晚玉甚至隻能聽見胸口越發急促的心跳聲,有熱血自心頭迸出,流向四肢百骸,令她雙頰染霞,連耳尖都跟著泛紅了。
霍璋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不動聲色的又將手收了回去,給宋晚玉倒了杯熱水:“喝點水。”
宋晚玉這才發現自己竟有些口乾舌燥,連忙接了這杯水,低頭喝了一大口。
兩人默契的維持住了麵上的沉靜,一直等到了秦王.府,方才悄悄的鬆了口氣。
宋晚玉自是不會耽擱,這便領著霍璋,熟門熟路的去了秦王的書房。
經過一段時日循序漸進的鍛煉,霍璋眼下已經能夠不必借助它物走上一段路,除了步履稍緩,偶爾有些停滯外,幾乎與常人無異。
正因如此,宋晚玉哪怕心焦如焚,步履仍舊是刻意放緩——畢竟現下疾走的話,對於霍璋才處於康複鍛煉階段的雙腿實在不太好。
於是,兩人便緩步到了秦王書房。
秦王倒是早得了通稟,心下對此也有了些預料。故而,他此時再見霍璋,英俊深刻的麵容上並無多少驚訝之色,隻是抬眼打量了一番霍璋,道:“先前聽人說明月奴還去太醫署搬了一張四輪椅回去,我還以為你得坐著四輪椅來呢......”
宋晚玉聽了這話,很不高興——這陰陽怪氣的,聽著怎麼這麼像譏諷?
所以,不等霍璋開口,宋晚玉便搶先道:“二兄你怎麼能這樣說!”
秦王轉眸去看妹妹,倒是沒有往日裡的縱容,佯作不悅的反問道:“我是在和霍璋說話,你插嘴做什麼?!還是說,他現下成啞巴了,得要你來代言?!”
秦王越說越刻薄,宋晚玉聽著自然也覺刺耳,氣得咬牙,瞪著秦王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秦王隻當沒看見,心裡還有些酸溜溜的:真是生女外向........平日裡二兄長二兄短的,和霍璋一比,二兄就什麼也不是了!
宋晚玉氣得不行,霍璋倒是安之若素,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輕聲道:“當時秦王將我從突厥救出時,我幾乎命懸一線,有軍醫斷言我再難恢複,甚至可能再也站不起來......故而,秦王有此一問也是理所當然。”
事實上,霍璋想起自己當時的情況,也覺秦王那時候將他送去公主府是純屬廢物利用,也很理解秦王當時的想法——反正是治不好了,一是給妹妹解悶,成全下妹妹年少時的願望;二也是讓霍璋剩下的日子過得輕鬆平靜些,畢竟以宋晚玉的性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叫他過得太難受.......
當時的霍璋與秦王都是不會想到會有今日的。
這般想著,霍璋忍不住又垂眸去看宋晚玉:事實上,宋晚玉才是一切變化的起因,堪稱是他生命之中的奇跡。
宋晚玉卻不大明白霍璋為什麼忽然又看自己。她注意到霍璋的視線,仰頭看了回去,試探著朝他眨了眨眼睛。
隻見她眨巴著鳳眸,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瞳仁像是烏黑剔透的水晶珠子,還帶著些茫然意味。
看著宋晚玉這茫然模樣,霍璋卻不覺彎了彎唇角,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
秦王雖嘴上說得刻薄,一副冷淡模樣,眼角餘光卻一直都在觀察這兩人,眼見著兩人這一番眼神交接,不由也是一歎:難道,真叫王妃猜對了?
作為兄長,哪怕秦王心裡確實是希望宋晚玉早些出嫁,見此情景還是覺得非常刺眼,還有點心堵.......故而,秦王也沒再給這兩人眉眼傳情的機會,輕輕咳嗽了兩聲,這便要把宋晚玉支開:“你難得來一趟,先去看看你二嫂他們吧,我還有話要問霍璋。”
宋晚玉不甚滿意,嘟著嘴:“難不成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或者話,是我不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