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約了第二日去西山寺, 宋晚玉第二日還是早早就醒了。
下榻前, 宋晚玉又低頭瞧了瞧自己腿上的淤青。
雖昨晚已是上過一回藥, 珍珠也仔細的按揉過,可這腿間的淤青仍舊沒有完全消去, 一大片的青色,瞧著還是十分觸目驚心。
宋晚玉戳了戳, 還是有些疼, 心知今日怕是不好再騎馬了——先時不在意這些, 騎馬的時候自然也就沒在意, 這會兒反應過來自然不好再這樣折騰,要不肯定更疼了......
這般想著,宋晚玉便又喚了珍珠去拿藥膏, 這回也沒叫人服侍, 自己用藥膏給自己上了藥。
反正,她早前也時常給霍璋上藥, 這種事做得十分順手。
隻是,比起給霍璋上藥時的仔細耐心,這回輪著自己, 宋晚玉反倒有些不耐煩,匆匆的按揉了一回後便掀開被子下榻了。
珍珠連忙喚人。
便見著宮人們從門外魚貫而入, 服侍著宋晚玉洗漱更衣,又去鏡前梳妝打扮。
青山寺畢竟是清靜之地, 宋晚玉今日便挑了一身青色的裙衫, 鬆鬆的挽了個烏髻, 全身上下也無太多的首飾配件,極是素淨。隻是因她容貌尤其出眾,灼灼如春日桃李,此時被這素淡的裝束一襯,反倒顯出幾分動人的清豔來。
宋晚玉看著鏡中的自己,想了想,伸手將發間的那支玉簪拔了下來。
發髻隨之散開,鴉黑色的青絲披散而下,自她肩頭滑落,柔順無比,光可鑒人。
珍珠原是在側服侍,見狀不由也是一怔,連忙低聲問道:“殿下可是想要換個發髻?”
宋晚玉搖了搖頭,隻看著鏡中的自己。
珍珠不明所以。
看了眼京中披散著如瀑烏發的自己,宋晚玉眼裡忽而便閃過一絲笑來,側頭與珍珠道:“把我枕邊那個紫檀木匣拿來。”
珍珠應聲去拿木匣,待到了宋晚玉的榻邊便又看見枕邊擺著一大一小兩個紫檀木匣,想了想便一齊拿了來。
宋晚玉見著珍珠手裡的兩個木匣,眼神微微柔和了些,這才抬手打開了其中那個大些的紫檀木匣,親自伸手從木匣中取出一枝木雕桃花。
這一枝桃花隻做了一半,還未來得及打磨上漆,沒有尋常木雕的光滑圓潤,但木枝最上方的那朵桃花已雕琢的差不多了,花瓣一片片的舒展著,花蕊微露,猶凝露珠,栩栩如生。
宋晚玉用手拿著,輕輕摩挲著這枝桃花。
大概是時常以手摩挲的緣故,這枝桃花的花枝已沒有了一開始那種毛刺般的感覺,磨著已有幾分順滑,帶著木料特有的鬆實觸感。
宋晚玉手持這木雕桃花,略出了一會兒神,方才又想起正事,將手上的這枝木雕桃花遞給珍珠,笑著道:“用這個替我綰發吧.........\
雖說這木雕出來的桃花枝原隻是用來把玩的,尺寸上倒能夠做簪子,手巧些的也能用這個綰發,隻是肯定沒有宋晚玉匣中那些玉簪金簪用得順手,也沒有那些金簪玉簪來得精致好看.........
珍珠也是吃了一驚,隻是她也知道宋晚玉的脾氣,心知公主特意擱著那些金簪玉簪的都不用,隻用這略顯粗糙的木雕桃花,顯然是另有深意。她做下人的自不敢多說,連忙垂首應了下來,親自接了這枝木雕桃花,手指靈活的替她綰了發。
宋晚玉便瞧著珍珠給她綰發,待得發髻成了,還讓人拿著麵菱花銅鏡照著給她看看,眼見著發間那朵栩栩如生的木雕桃花,她心下亦是十分滿意,這才從鏡前起身。
隻是,臨走前,宋晚玉又覺不放心,頓了頓,轉回身來將那個沒打開的小匣子也給打開了。
裡頭是霍璋當初贈給她的舊護身符。
雖說這是蕭清音當初從宮裡讓人給霍璋捎來的東西,但也是霍璋當年用過的舊物,是霍母當初為了霍璋自青山寺求來的......
直到如今,宋晚玉也還記得霍璋當時將這護身符轉交給她時的情景。
故而,這般的日子,宋晚玉想了想,還是將這護身符也一並帶上。
作為天子獨女,宋晚玉素來便極得天子寵愛,珠寶首飾、華服香車什麼的早便不稀罕了。可是,這回她戴著霍璋送她的木雕桃花與護身符出門,竟也難得的感覺到了一種忐忑——好似是帶著全部的家當出門一般,總擔心自己會遭了賊。
幸好,她沒遭賊,倒是先遇見了霍璋。
霍璋正牽了馬在宮門口等著,見了宋晚玉時,微一挑眉,那張俊秀的臉上似也露出了清朗的笑容。
宋晚玉忍不住的也笑了。
等到宋晚玉走至近前,霍璋方才發現她發間簪著的那枝木雕桃花,難得的怔了怔。隨即,他便開口道:“你要喜歡,我下回給你雕枝木簪。”
宋晚玉現下也有些底氣了,還有膽子與他提些要求:“要沉香木的。”
霍璋笑著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好,就用沉香木的。給你雕個桃花頭的。”
宋晚玉再忍不住,撲哧一聲的笑了起來,抓著霍璋的袖子道:“這可是你說的!”
霍璋抬手替宋晚玉理了理鬢角的亂發,溫聲道:“嗯,忘不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都覺心下歡喜,仿佛有說不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