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隨口道:“她身子不適,先回府歇著了。等宴散了,我再去瞧她。”
不得不說,蕭清音聞言倒是和齊王一般的心情,一聽這話便覺得心裡不是滋味——也就隻有宋晚玉了,還得勞煩天子親自出宮去看她!不過,有了林昭儀這麼個前車之鑒,蕭清音在宋晚玉的事情上自是更加謹慎了些,甚至不敢多上眼藥,隻端出關切的模樣,輕聲問道:“要不,妾陪聖人一起去吧?”
天子心下另有考慮,聞言並未立時應下。
蕭清音並不催促,反到是微微垂頭,目光溫柔的看了看懷裡的四皇子。
四皇子如今已是長大了不少,早就能動能跑了,隻是他比起前頭三個兄長來說實在是太過年幼,也不好就叫他一個人下去坐著,隻得被蕭清音這做母妃的摟在懷裡拘著。
這般年紀的男孩原就十分淘氣,被蕭清音這般拘著,早就不大耐煩了左掙右擠的,恨不得立時從蕭清音的懷裡掙脫開來,跑去下頭玩兒。
蕭清音卻故作不知,反把孩子抱得更緊了些,低聲與天子道:“四郎也這般年紀了,都會叫‘阿姐’了,便叫他也見一見阿姐吧。”
她這話說的低柔婉轉,溫柔的目光落在懷中幼子身上,全然一副慈母模樣,原就溫柔靜美的臉容仿佛也凝了一層慈憫的柔光,令人望之生憐。
天子聽了,果是心下一軟,再看看那年幼漂亮的幼子,一顆心便更軟了,終於還是鬆了口:“好吧,待宴散了,我便帶你和四郎一起去看看。”
蕭清音得了此言,抬眸去看天子,麵上又驚又喜,神色尤其動人。
與此同時,蕭清音心裡想著的卻是:便是不能攔著這對父女和好,這時候跟過去也能知道些具體情況,以作應對。更何況,她這會兒帶著孩子過去,也能膈應下宋晚玉,給人病中添堵,指不定還能叫她病得更久些
當然,這種事也不該叫她一個人出力。
蕭清音想著想著,便把正在自己懷裡扭來扭去的兒子抱緊了些,抽出之首來給自己倒了一盞熱茶,然而,她卻沒有喝茶的意思,隻將茶盞握在掌中,轉眸去看坐在左下手的太子妃,眸中掠過一絲神光,很快便又垂下了眼。
就在蕭清音正凝神考慮著又該如何做時,忽而便聽得身側的天子開口喚了霍璋上前來。
蕭清音與霍璋畢竟有過婚約,中間又經了些事情,哪怕兩人並無旁心,且她自覺自己的所作所為皆是問心無愧,心裡到底還是存了個疙瘩。此時,天子冷不丁的叫出霍璋的名字,蕭清音不知怎的便有些心虛,握在手中的茶盞微微一歪,半盞的熱茶便也跟著倒了出來。
不巧,那熱茶便正好倒在四皇子的身上。
蕭清音臉上當即便顯出些微驚惶,很快便克製住了,下意識的放下那半盞殘茶,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兒子的嘴——她與霍璋原就有舊,此時失態已是不該,若是失態時還鬨出動靜被旁人注意到,隻怕天子這頭便要不悅。
然而,四皇子畢竟年幼,被那熱茶澆濕了半身衣衫,又燙又濕的,很不舒服,立時便要哭鬨出來。
也虧得蕭清音捂住了他的嘴,這才沒叫他出聲,饒是如此,他還是被憋得滿臉通紅。
蕭清音滿心的慌亂,甚至都顧不得去計較天子與霍璋君臣之間的對答,隻得悄悄的換了個不太引人注意的姿態,低聲哄著兒子:“你彆鬨,母妃這就帶你去換衣裳”頓了頓,她又壓低了聲調,誘哄似的與他道,“你不是想騎小馬嗎?回頭叫人給你作小馬騎,好不好?”
四皇子聞言,黑亮的眸子果然眨了眨,也不急著哭鬨了。
蕭清音這才稍稍放心了些,正要收回捂在兒子嘴上的手,忽而便聽得正跪在下首回話的霍璋開口道——
“臣不才,久聞公主淑德,仰慕久矣,請聖人成全。”
這聲音不輕不重卻如同雷霆一般的擊到了蕭清音的頭上,她渾身一僵,手上一時失了分寸,捂在四皇子嘴邊的手反倒壓得更緊了。四皇子原就不甚舒服,被這樣捂著,自然難受的很,小臉憋得通紅,當即便抬手掙紮起來。
他小手掙動時,不知怎的竟是拂落了那擱在案上的半盞殘茶。
茶盞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滿殿人的目光不由又從求娶公主的霍璋身上移到了蕭清音的身上。
也不知是否是蕭清音心中情緒作祟,她總覺得那些目光裡情緒複雜,有好奇,有懷疑,有譏誚,有冷漠,有輕蔑,有鄙夷種種不一,那各式各樣的目光在此時便猶如淩遲皮肉的刀子一般割在了蕭清音的身上。
與此同時,天子微微側頭,也凝目看了過來。
他離蕭清音更近些,幾乎立時便看見了被蕭清音捂著嘴的四皇子,以及四皇子那被茶水打濕了大半邊的衣衫。
天子原就多疑,見此情況,目中不免便顯出了幾分的懷疑與不悅。
哪怕以蕭清音的深沉心思,頂著滿殿人的目光,對上天子帶著懷疑與不悅的目光,她竟也是難得的有些失態,臉上漲紅,幾乎用儘了渾身的力氣方才止住了身上的顫動。
作者有話要說:《公主日記》
宋晚玉:霍哥哥求婚和蕭清音出醜,真是雙喜臨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