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運啊,你拿刀乾啥玩意?快把刀放下!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許犯渾!”胖大嬸擠開烏泱泱人群,看到梁好運不光左手拎大刀,右手端著麻油燈,那麻油燈的火苗還調到最大,驚得“謔”一聲,“好運,你這是不想活了啊。你說你好好一丫頭,啥時候變得這麼不懂事。”
啥時候?
昨天夜裡。
以前的梁好運三歲沒了爹四歲娘改嫁,隻能跟著爺爺奶奶過活。爺爺在她十二歲那年沒了,她跟奶奶兩個老的老小的小,不得已搬去大爺大娘家,從此就過的豬狗不如,整個一她大娘家的使喚丫頭。
她奶奶勸她考上學就好了,結果考上學那一年她奶奶摔倒了。
梁好運她大娘不願意伺候婆婆,隻能由梁好運照顧。中專沒上成,眼瞅著好運大了,可以嫁人了,她奶奶覺得不能再拖累孫女,逮住機會就偷偷喝了農藥。
了無牽掛,梁好運以為她可以放心大膽的嫁人,可以逃離這個家,孰料她大娘又給她介紹個病秧子。
梁好運就在相親對象麵前裝成反應遲鈍的缺心眼,等著對方提出不合適。回到家卻聽到她那個在外務工的堂姐並不是打工,而是頂替她上了中專,她大娘勸她嫁過去是等病秧子一死再把她嫁人,好收雙份彩禮……這些事同時發現,一下子壓垮了梁好運。
生無可戀,梁好運學她奶奶喝下劇毒農藥,在末世苦苦掙紮多年的異能者在她身上活了過來。
換了芯子的梁好運的性格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法製社會,沒法除根,又不能坐以待斃,由著她那對良心狗肺的大爺大娘把她賣了,梁好運就去打聽相親對象病秧子家的情況,打算先以婚姻作跳板,再徐徐圖之。
病秧子家人口簡單,算上他六口人,祖父是退休乾部,大爺大娘雖在家務農,他堂哥堂姐都有工作,就在鎮上。
病秧子病病歪歪,自己不能騎車,還堅持念完了初中。據說初中三年都是他堂哥馱著他去,倆人關係還不錯。
梁好運覺得這樣一家子絕對的通情達理,心地善良。否則也不會對病秧子這個撿來的孩子那麼好。
梁好運偷偷的找病秧子坦白,承諾要來的錢,包括病秧子為了娶她出的一千元彩禮都給病秧子一家,留他以後再討個媳婦。病秧子果然同意了。
小輩沒意見,兩家長輩就把他們的婚禮訂在一個月後,農曆九月二十這一天。
梁好運穿上新媳婦的紅嫁衣,擦了胭脂水粉,打扮齊整,就問她大爺大娘,彩禮是不是該由她帶走。
今年不過是一九八六年,改革開放還未滿十年,一千塊錢不論擱農家還是城裡都是一筆巨款。梁好運要帶走,這不是要了她大爺大娘的命嗎。
她大娘指著梁好運的鼻子破口大罵,她大爺想要揍她,梁好運先一步拿出大菜刀和麻油燈跟她大爺大娘拚命。
恰逢這時病秧子來了。
大夥兒為了看一看傳說中活不過今年的新郎,沒成想看到梁好運要殺人。
農村日子單調,人都閒的長出草來,終於有個熱鬨可看豈能放過,一傳十十傳百,三分鐘傳遍整個呂梁村。
梁好運不怕事鬨大,就怕不夠大,見有人要阻止,梁好運冷笑,“有你啥事?”
胖大嬸的呼吸停滯,臉色變得很難看,“你這孩子,怎麼好賴不分?”
大概原主死的不甘心,身體裡還有殘魂,梁好運上了她的身,接收了她的記憶,記憶中並沒有對她特彆好的人,大部分人都覺得她這個人天生沒福氣,跟她走近了不死也得像她奶奶一樣摔倒起不來。包括這位胖大嬸,梁好運她爹就是救她兒子死的。
梁好運睨了她一眼,“你分好賴,一過來不先勸他們把彩禮還我,反倒勸起我來?”
“這話,這話咋個說的?”沒弄清事情真相的胖大嬸連連看左右的人。
有人快速說:“好運要婆家給她的彩禮,還有早年她爹她爺爺奶奶留給她的錢和嫁妝,否則今天就不出門子。”
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驚得“啊”一聲,“就這事?好運,這事可以好好說,犯不著舞刀弄槍啊。”
梁好運道:“我好好跟他們說,這個老潑婦罵我喪門星,有爹生沒爹養的狗雜種——”
“你就是個喪門星狗雜種!”梁好運對麵三步外的女人一蹦三跳,指著梁好運大罵,使得她那張醜臉上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小,大嘴巴跟血盆大口似的,多看一眼都惡心。
胖大嬸是呂梁村的和事佬,道:“老錢,哪能這麼罵,好運可是你侄女。”
“狗屁侄女!”五十來歲,平頭、瘦高的男人指著梁好運,“老子當初就不該養她,就該讓她跟她那個娘——”
“我是你養的?”梁好運打斷他不要臉的話,“我是爺爺奶奶拉扯大的。爺爺死的時候,你拿我爹留下的錢安葬他老人家,奶奶摔斷腿,你要我照顧,你們兩口子作為兒子兒媳婦有沒有端過一碗水一口飯?反正已是這樣,我也不怕大夥知道,我奶奶壓根不是病死的,她是我大爺大娘灌農藥毒死的!”
眾人倒抽一口氣,驚愕失色。
梁守義和錢多銀兩口子慌忙大吼:“你放屁!”
“是不是放屁開棺驗屍一看便知。”梁好運轉向胖大嬸,“你不是咱們村最明白事理的人嗎?還不去報警!”
胖大嬸下意識看錢多銀。
錢多銀臉上閃過慌亂,“你彆聽她放屁,她就是想要錢,她,她想錢想瘋了!”
“想錢想瘋了的人是你。”梁好運握緊手中大刀,以防他倆突然撲上來把她砍了,“我奶奶說她生在舊社會,好不容易趕上新時代,也想學人家火化裝進骨灰盒裡。你們可倒好,為了火省那一點錢,傍晚把人拉出去轉了一圈,半夜又把人拉回來。沒想到屍體留著還能驗毒吧?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等著派出所來抓你們吧。”轉向眾人,“大叔大哥們,我奶奶下葬那天是你們抬的棺,棺材比人家火化的重上百斤,我不信你們沒感覺。”
假火化這事在農村不少見,大夥兒平時都心照不宣。
梁好運不講,他們也知道她祖母沒火化。一聽這話,當日抬棺的人下意識看梁守義和錢多銀兩口子。
兩口子心虛,錢多銀怒吼,“你們啥意——”
“村長,你也不去報警嗎?”梁好運打斷她的話,問過來主持婚禮的村長。
村長的兒子是送嫁人之一,此時也在場,村長指著他兒子,“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