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運因為三封信,饒了一點路,她到公司,段老三和劉向東已經到了。
梁好運到辦公室,也沒同他們繞彎子。可是她又沒法解釋怎麼知道“豆腐渣工程”,堤壩不堪一擊,就說:“我昨天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他們那邊決堤了,就找我買東西。今天聽廣播,有些地方的水有一人這麼高,離得近的軍隊已經過去,我不打算賣,想捐,你們怎麼看?”
段老三笑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和向東倆大老爺們還不如你一個女人。”
“不,不是這樣說的。”梁好運沒想道德綁架,也沒彆的意思,“我其實也有私心。我和躍民沒錢的時候,抽一輛桑塔納,想辦廠,抽中六十萬。希望兒女雙全,有了運運跟好好。說句自大的話,你們兩家加一起都沒我和躍民幸運。
“今早爺爺看到報紙,讓躍民把工資本捐出去給奶奶積福。我昨兒給你們打電話,沒打算這麼快捐東西,想先看看情況。爺爺的話讓我覺得人得惜福。隻進不出,胃口越來越大,越來越自私,早晚一天反噬。有舍有得,碰到一些事的時候才能多些理智。”
段老三不由得想起早年,他賣電腦的時候,邊境貿易不如以前賺錢,但是遠比弄電腦賺錢。因為那時候政府機關也沒幾人用電腦。
張躍民勸他及時收手,他躲過“列車大劫案”。
倒騰股票,張躍民又勸他見好就收。後來股票跌了將近三分之二。段老三每天眼睜睜看著從一千多,跌到六百多,比人家持股的感觸還深。
去年金融危機,破產跳樓的不知多少。段老三越發慶幸,跟張躍民學銷戶。否則憑他時間自由,手裡的閒錢多,肯定忍不住倒騰。
劉向東也想到了早年間的事。
那時候劉向東買地搞批發市場,親戚沒少說他糊塗。說的劉向東心裡沒底,也認為可以再乾兩年。後來依然弄批發市場,並不是因為他看好這行,而是覺得張躍民沒必要害他。
時間證明一切。
劉向東的批發市場早年弄好也不過一兩百萬。這才幾年,加個零劉向東都不賣。他現在啥也不乾隻是收租,後半輩子也穩了。
梁好運提到“胃口越來越大”,說到兩人心坎裡。
劉向東問:“好運,你是怎麼想的?”
梁好運:“真發洪水,那邊肯定缺衣少藥。我負責吃的,向東,你以前跟躍民倒騰過軍大衣之類的厚衣服,你負責衣服。三哥就負責藥品吧。”
段老三搖頭。
劉向東猛然轉向他。
段老三連忙說:“彆誤會,很多藥,隻能醫院有資格啊。”
“紗布、酒精這類東西。”梁好運道。
段老三不禁說:“這算什麼藥啊。我還以為感冒藥之類的。”
“那些彆買,萬一有人過敏,還是咱們的責任。”梁好運道:“東西其實簡單,一個電話就能弄齊,問題怎麼運過去。”
劉向東點頭:“你昨兒給我打電話,我擔心甬城發大水,昨晚特意看了一下《新聞聯播》。雨大的人都站不穩,有些地方還出現山體滑坡,我們找運輸隊送過去,我也覺得不保險。”
段老三:“這麼大的雨也沒法用飛機吧?再說了,帝都機場也沒幾架貨機。”
劉向東接道:“有也不一定是飛往那邊的。”
“用火車?”段老三連連搖頭:“我還沒在市區的車速快,等送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梁好運道:“還有一點你們沒想過。即便可以用飛機,火車也提速,也隻能到地級市。很多縣壓根沒火車,更彆提機場。”
“地級市才多少人啊?”劉向東禁不住說。
這年頭進城務工的人少,除了幾個沿海大城市,還有帝都以及申城這倆大都市,其他地方見不到幾個農民工。
沿海城市在海邊,洪水到不了那兒。受災的是內陸城市。一旦決堤,受災的是老百姓。
東西到不了最需要的那些人手裡,還不如捐錢省事。
段老三:“好運連這點都想到,肯定有法子,彆賣關子了。你們的東西好弄,我還不知道去哪兒弄呢。”
梁好運道:“咱們有個人帶一些人先乘飛機過去。我和向東在這邊安排裝車。你們到那邊聯係當地車隊,然後去火車站接貨。對了,再做一些橫幅,比如好運食品公司,向東批發公司,你的電腦公司。”
“還,還做橫幅?”段老三禁不住說:“不好吧?怎麼跟打廣告一樣。”
梁好運:“我剛才說了,我也有私心。再說了,打廣告錢給電視台,咱們這是給受災群眾。有了咱們的東西,國家能省下很大一筆錢。咱們這叫為國為民,順便打廣告。”
“你這麼一說好像咱們還特偉大?”段老三被她逗樂了,“你這個覺悟都快把你們家園丁比下去了。”
梁好運點頭:“我比他覺悟高。他眼裡除了錢就是錢。今天說他學校可能組織捐款,兩百塊還找我要。我問他錢呢,存起來了。三哥,向東,你們都沒碰股票吧?”
段老三搖頭:“躍民號注銷了。”
“這麼說真存起來了?”梁好運詫異。
劉向東:“沒聽說他倒騰什麼生意。有可能。”
“他存錢乾什麼?有病啊。”梁好運皺眉。
段老三笑著調侃:“怕你以後不要他,存點錢防身吧。”
梁好運轉向他。
段老三不敢相信:“他真這麼說?這個張躍民,真行!我以前隻知道他膽子大臉皮厚,沒想到臉皮能這麼厚。現在你們家老老小小裡裡外外,全你出錢?”
劉向東:“兩百塊錢捐款都找好運要,你說呢?”
段老三服了,“不愧是張躍民,從不讓我失望。”
劉向東:“不說這些。我過去吧。衣服這事不用我出麵。保栓能搞定。我去五裡坡找些小夥子跟我過去接貨。對了,好運,也沒說哪兒需要物質,我們捐給誰啊?”
梁好運道:“我打個電話。”
“你大舅你二舅?”段老三問。
梁好運搖頭:“他們退了。大表哥在商務部,他們也是打電話問彆人。我找趙伯伯。”
“對!”段老三想起來了,“趙新宇他叔還沒退休。李擎的堂弟,好像也是軍人。找他也行。”
梁好運再次搖頭。
這幾年李家人沒少過來,然而那個堂弟就來兩次。第一次是李家知道張躍民還活著,第二次就是今年春節前夕。
張躍民問他在部隊乾什麼,他隨口說一句就轉移話題。梁好運估計在特殊部門。比如是特種兵。李家想找他也不容易,更彆說梁好運。
梁好運有趙新宇他爸的電話號碼。
趙爸爸一聽梁好運要捐東西,勸梁好運再等等,可能過兩天水就下去了。
梁好運沒法說,這個時候堤壩可能已經被打水衝開了。因為都他媽的豆腐渣工程。
於是梁好運就說看電視,部隊官兵過去了,這是給抗洪官兵的。
趙爸爸當了一輩子兵,梁好運這樣說趙爸爸無法拒絕,立即找他弟。趙叔叔也以為堤壩能撐住。可是梁好運有這個心,他也挺高興,就給以前的戰友打電話。
電話打過去,趙叔叔險些氣暈過去,因為有些堤壩已經開裂了。
大雨不過幾天,救援部隊還沒想好要不要泄洪,群眾還沒疏散,堤壩先扛不住。趙叔叔掛掉電話就破口大罵。
罵累了,想到梁好運,趙叔叔用自己的手機打給梁好運,長江中下遊都危險。
梁好運辦公室有地圖,隻是上麵標的是好運食品抵達的地方。當即攤開地圖,指著三省交界地,“統一送到這裡。”
“有火車嗎?”劉向東擔心。
梁好運:“我現在去火車站問問。我跟那邊的人熟,這時候坐火車南下的人不多,應該能給咱們一班車。”
“一班車?”劉向東驚呼,“好運,那是火車,可不是汽車。多少東西才能裝一班車?”
梁好運道:“車間今天開始三班倒,人歇機不歇。兩天東西就出來了。兩天夠嗎?”問段老三。
段老三笑著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讓我找到貨,甭說兩天,一天足夠,而且還是給咱們送上火車。不過,你總得說個數,或者幾班車也行。”
梁好運沒想過這點:“一成呢?”看向劉向東:“食品廠這邊我出七你出三,批發市場那邊,我出三,你出七。”
段老三:“年利潤一成?我是沒問題。對你們,尤其好運,這不是一筆小錢。要不要跟躍民商量商量?”
梁好運搖頭:“他知道了,指不定得說,還不如給他呢。”
“躍民不是這樣的人。”劉向東道。
梁好運:“我知道,他肯定這麼跟我開玩笑。”
段老三好奇:“問一下,你們一成收益,沒一千萬也得有五百萬吧?”
劉向東不禁說:“你當我們印/鈔票呢?”
段老三嗤笑一聲:“少瞞我。彆的不說,就說你們的純淨水,就他娘地下水淨化一下,裝瓶子裡就賣了。除了瓶子錢和人工工資,還有什麼成本?早知道我就不應該賣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