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梁好運哪知道啊。
何大媽敢跟她說,可能壓根不在乎那點錢。
梁好運:“結紮的條子隻是給齊主任看一下,不可能交給她。獨生子女那個補貼也是自己申請,然後她幫忙遞一下材料。何大媽的兒媳婦可能沒申請。申請了也沒多少錢。還不夠讓人家第二次開刀拿環的住院費。”
“不是可以領很多年?”張爺爺問。
梁好運:“一年六十塊錢,一個月五塊。何大媽的兒子加幾天班也不止這麼多。”
張爺爺忍不住說:“難怪都不願結紮。城裡人雙職工養一個孩子,不差錢,受那份罪乾啥啊。”
“是呀。”梁好運道:“你說我受那份罪乾啥?”
張奶奶讚同:“以後再找你彆理她。”
“好。”梁好運一低頭,倆小孩抓著她的褲子正一點點往下滑,連忙把孩子抱上來,然後放一起,她伸出一條腿擋在外麵。
小孩下不去,又耐不住寂寞,撐著梁好運的腿站起來,轉身扶著沙發一點點往邊上移。
張奶奶看到他們扶著沙發走的很穩:“可以學走路了。”
“九個月,不急。一周歲再學也不晚。”梁好運看一眼孩子,“這麼小什麼都不懂,學會了你們一眼看不見就跑丟了。再大點跑出去也知道回來。”
張奶奶想起一件事,現在人日子好了,人販子也升級了,開著麵包車偷孩子。聽說車窗還用黑色透明膠帶糊起來,往車裡一塞,從跟前過都不知道。
張奶奶:“晚點走也好。我不能幫你們看著,你爺爺一個人也看不過來。”
梁好運笑道:“有小蔣和小楊呢。”
“她倆說今年春節回家。”張奶奶不知道梁好運知不知道,“她倆二十了,這次回去該找對象了。農村孩子都是這麼大結婚。再過兩年就不好找了。”
這話要是一年前,小蔣和小楊剛來那會兒,梁好運信。現在可說不準。
飯後,她倆刷鍋洗碗的時候,兩個小的好奇,張躍民和梁好運扶著兩個小的在旁邊看,梁好運就順便問她們今年什麼時候回去。倆人直言過了臘月二十再走。
梁好運提醒她倆早點回家相親。
倆人同時搖頭,名曰她們還小。
是不是真實原因,梁好運不關心。反正她倆在這邊一年多,經過兩位老人掃盲,會打電話會存錢,她們家的人想把她們拘在家裡也不容易。
話又說回來,記者采訪劉向東的時候提到采訪梁好運,其實隻是敷衍他。因為最初采訪他的記者離帝都太遠。
劉向東向總台記者透露,捐物資是梁好運的主意。總台記者提到回去就采訪梁好運。這次卻是真的。
洪水暫時得到控製,總台派彆的記者過去,讓最先過去的記者回來休息,那記者到帝都就向台領導提議給梁好運做一期專訪。
此次洪災,萬眾一心,受災群眾的吃喝住幾乎被各地企業包了。各地企業也跟梁好運一樣,自己聯係火車,或者自己開車送過去,給當地和抗洪的部隊省了很多麻煩,也給國家省了很多麻煩。然而這一切都因為梁好運起了很好的帶頭作用。
他們送的水、方便麵、衣服、帳篷和防疫物資,明晃晃告訴愛心人士,災區需要這類東西。也省得那些捐物資的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捐什麼好。
梁好運的好運食品公司在帝都也蠻有名氣。梁好運年輕,以前登過報紙,相貌出眾,結婚又早,能聊的很多。
總台開會商討一會兒,就讓製作部門聯係梁好運。
又可以打廣告了,梁好運自是來者不拒。不過梁好運也不是什麼問題都回答,遇到跟孩子和張躍民有關的,梁好運隻是笑笑不說話。
主持人被她笑的無奈,隻能跳過。
梁好運這兩年手裡有點閒錢,結束采訪就去報刊打廣告,然後聯係各地的招租廣告,鋪設地廣。
暑假結束,北方好幾個省,不論是高速公路,還是火車站,都能看到好運公司的廣告。而今農村有電視的依然不多,梁好運就在廣播電台打廣告。配合地廣和報刊,堪稱轟炸式宣傳。
好運牌的經銷商也像星星之火一樣,仿佛一瞬間鋪滿了北方大地。不過也僅限火車公路暢通的城市。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好運純淨水的銷量大減,火腿腸、八寶粥和方便麵的銷量劇增。
帝都大學放寒假,梁好運就把兩個蹣跚學步孩子放家裡。張躍民看著他們。梁好運統計一年的收入,做來年計劃。小蔣和小楊也得空就往外跑,買回家的東西。
這個時代十家有九家重男輕女。小楊和小蔣加一起沒上五年學,還沒滿十八周歲就隨同鄉出來,可想她們的父母不可能是那個例外。
相處一年多,貓貓狗狗也有感情,何況人。
梁好運回到家,聽到爺爺奶奶誇小蔣和小楊孝順,又是給家人買吃的,又是買用的,還去劉向東的批發市場買衣服。晚上吃飯的時候,梁好運問:“小蔣,小楊,你們的錢花的差不多了吧?”
“差得多呢。”小蔣搖頭,“我們都是用去年春節大姐給我們的獎金買的。”
梁好運看到女兒要逃,連忙把她拽過來,“工資呢?全存起來了?”
兩人連連點頭。
梁好運:“帝都的女孩子結婚,娘家都給準備嫁妝,留著以後養孩子,你們那邊呢?”
“娘家還給嫁妝?”小楊好奇地問。
這邊給嫁妝的也不多。
梁好運仗著她倆極少出去,不知真相,道:“何大媽就給她小女兒準備好了。好像有一兩千塊錢。反正夠孩子喝奶粉的,或者坐月子的時候請保姆的。”
小楊羨慕:“你們城裡人真講究。”
梁好運:“你自己也可以準備。腰裡有錢底氣足,婆家才不敢欺負你。”
“可是大哥說,你嫁給他的時候啥啥沒有。連嫁衣也是大哥買的。”小蔣道。
梁好運沒好說的太直白,她倆沒聽出來,張躍民聽出來了:“你們能找個我這樣的?”
倆人不吭聲了。
過了一會兒,小蔣忍不住說:“您是大學老師啊。”
“好運的意思,你父母又不知道你們在我們這裡連牙膏都不用買,春節還有獎金。你們完全可以留一點傍身。”張躍民懶得跟她倆繞彎子。
小蔣犯了難:“不好吧?我家窮,等著錢用。”
“你們要是不出來呢?把你們嫁了,婆家能給幾千塊錢聘禮?”張躍民問。
九十年代初,保姆工資低,住家保姆一個月也就一百塊錢。九五年以後,發展迅速,尤其這兩年,好一點的保姆都要三百左右。
小蔣和小楊什麼也不懂,她老鄉怕雇主不要她們,跟家政公司談的兩百。梁好運起初又不知道倆人秉性,自然不可能當冤大頭。
每月兩百,她倆幾乎不花錢,偶爾梁好運還給她們幾塊錢買零食。所以張躍民可以肯定,兩人至少存了三千塊。
張躍民:“整數給你父母,零頭取出來放你們房間裡。給他們多少是多?”
他的這個說法,顛覆了兩人的思想。
小楊忍不住問:“大哥怕我們明年不來?”
張躍民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糟多無口。
梁好運氣笑了:“我們有錢還請不到保姆?信不信我把國宴大廚請來。”
小蔣犯難:“可是去年老鄉回去的時候,跟我父母說了,我們每月兩百啊。”
“去年的工資讓你老鄉捎回去了?”張躍民問。
兩人連忙點頭。
梁好運朝西邊廂房看一眼,“回去給兩千。你父母問那四百塊錢呢,就說買內衣,買擦臉的,北方的風厲害,不用擦臉的不行。買紮頭繩,還給他們買那麼多東西。還有車票錢。車票買好了吧?”
倆人再次點頭。
梁好運:“那不就行了。”
兩人沒存過私房錢,不由得找張爺爺張奶奶。
張奶奶道:“你們的父母指望不上,現在有點錢,將來能好過點。你們自個想想吧。放在這兒不放心,你們就去銀行再辦個存折。存折放你們房間裡總該放心了吧?”
兩人的錢是寶貝,每晚睡覺前都得看看存折。甭說放在梁好運這裡,放在她們自個身上也不放心。
雇傭關係,梁好運也不好說太多。
翌日下班回來,路過菜市場,買兩隻雞的時候順便去小店裡買兩包吃的。八寶粥、火腿腸、盒裝方便麵以及礦泉水。
小蔣和小楊買的東西多,又有吃的,以至於得挑著膽子上火車。這樣擠公交車去車站麻煩,臘月二十二,張躍民就開車送她們去車站。
到車站門口,倆人欲言又止,磨嘰半晌,猶猶豫豫從兜裡掏出個存折遞給張躍民,請張躍民給她們收著。
張躍民好奇地問:“我不送你們呢?”
“那我們就,就放身上。我們在秋衣上麵縫兩個兜。我們不聽話,大哥還來送我們,肯定是為我們好。”小蔣說完,臉都羞愧的紅了。
張躍民接過去:“到家不許說。回來的時候找你父母要錢,看他們能給你們多少。我估計也就一張車票錢。”
小蔣小楊不信。
有些事撞到南牆也不敢信。畢竟那是親生父母。
張躍民也沒說什麼,繞去大表姐家接楚兜兜。
由於張躍民的工作好,受人尊重,張躍民剛把車停下,胡同口的鄰居就幫忙喊:“楚兜兜,你表舅來了,快出來。”
楚兜兜背著小書包跑出來就朝張躍民身上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