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沒有,因為剩下的六人大概涉世未深,經驗不足,臉上此刻的表情多是不安、擔憂和惶恐。隻是看神色,還不能看出品性如何。
張躍民:“我們家有老人有孩子,平時她們有事可以請一兩天假,再多就不太好了。當然,我指的是工作日。周六周末不需要她們看孩子。”
最先退出的幾人臉上露出些許詫異,也有一絲絲後悔,顯然沒料到梁好運說的節假日休息也包括周六周末。
老板樂意把人帶過來,是因為張躍民和梁好運真的很好說話很爽快,隻要人沒大毛病,這筆生意就成了。
外鄉人能通過他找到好工作,第二年就會把老鄉帶來托他找工作。他的家政服務公司就是這麼一點點壯大的。
老板道:“那我跟你們說說她們老家哪兒的。”從包裡翻出一疊身份證。
年輕姑娘折騰不出大事,除非人品很惡劣。那種人不多,梁好運隻是憑麵相就能看出來。這六人顯然沒有讓她很不舒服的麵相。
梁好運在老板念她們身份證的時候也沒閒著,把人從頭到腳大量一遍,搽脂抹粉的剔出去。因為梁好運考慮到現在的社會環境,除了白領精英,以及做某些工作的人,很少有人會節假日化妝。
旁人梁好運不清楚,隔壁何大媽的女兒也挺講究穿衣打扮,沒少問梁好運的衣服哪兒買的。人家新婚小夫妻今兒回娘家,依然素麵朝天,不施粉黛。
話又說回來,梁好運如果招人事,招會計,也不在乎她們是不是濃妝豔抹,每天要花多少時間化妝。而她找的是老實本分勤快的保姆啊。
梁好運隨後又把特彆不修邊幅的剔出去,結果隻剩兩個。一個虛歲二十二,一個虛歲十九。二十二的姓王,十九歲的姓孫。
小王看起來很嚴肅,小孫一臉孩子氣。倆人性格很不一樣。小王自打進來,低眉垂眼,要是不她不安地絞著手指,梁好運還以為她真淡定。小孫看看這裡看看哪裡,對什麼都好奇。她大概以為動作很隱秘,殊不知張躍民和梁好運都注意到了。
小王和小孫還沒辭職,小蔣和小楊決定乾到六月底,張躍民放暑假,有空看孩子的時候。梁好運同小王和小孫簽了合同,讓她倆能早點來儘量早點過來,也有時間同小蔣和小楊交接。
梁好運一直沒太大表情,公事公辦的樣子。張躍民表現的也是媳婦說好就好,像個妻管嚴,以至於出了張家大門,倆年輕姑娘反而猶豫她們過於倉促,應該考慮考慮。
老板聽到幾個中年大姐跟著附和,那個梁老板一看就不好相處,忍不住笑了。
小孫好奇,藏不住話:“老板笑啥?”
“你們都以為自己很聰明,小蔣和小楊傻嗎?”老板反問:“梁總真像你們說的那樣,她倆能一乾就是五年。從十八到現在,整個青春都奉獻給了張家。即便梁總真挑剔嚴肅,那肯定也有彆的優點。”
眾人想想好像也是這個理。
有人就問:“老板,你也不知道?”
“我問過小蔣和小楊,她們說梁總和張老師特彆好。事實也跟梁總說的差不多,周六周末他們照顧孩子。平時有空也自己做飯。你們的工作就是打掃衛生,洗洗衣服。聽小蔣的意思,買菜也是張老師去。”老板補一句,“他們家人口簡單,沒婆婆沒丈母娘,你們隻要讓梁總一個人滿意就行了。”
小孫問:“洗衣服也有洗衣機?”
老板點頭:“好的衣服人家也不用你洗,都是送去乾洗店。他們家最難的就是倆孩子,好像得有五歲了,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一不注意就跑不見了。不過上幼兒園了,也就他們在家的時候你們得盯著。一天也就三四個小時。”
眾人核算一下,這工作真輕鬆。
自動退出和沒選上的都羨慕小王和小孫。
張躍民後來補充一句,六月中旬過來就行了。當然,能提前辭職,六月初來也行。
這年頭找保姆的人家是真需要。簽合同的時候也有簽提前一個月辭職。所以小孫很想早點過來,也沒能太早。
六月中旬,小孫抵達張家,先跟小楊住一塊。六月下旬小王過來跟小蔣睡幾天就到六月底了。
家用電器,家裡的規矩都熟悉了,小蔣和小楊就去車間上班。
這倆姑娘以前經常跟梁好運去工廠,很清楚工廠一天忙到晚,兩天忙到黑,不如張家自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到車間沒有任何不適。
她倆在工廠很好,小王和小孫很拘束。她倆以前在人家家裡當保姆,很少與雇主同桌用飯。到了張家,張家人吃什麼,她們吃什麼,能不惶恐嗎。
有時候早上不做飯,張躍民帶著倆孩子去買早餐,還問她們喜歡吃什麼。日子太好,兩人總覺得是假的。
以前小蔣和小楊剛過來,白紙一張,跟傻子一樣。倆人年齡小,梁好運和張躍民才勸她倆,留點錢傍身。
現在資訊比早年發達,倆人還是初中畢業,沒比當年的小蔣和小楊大多少,可比她倆機靈多了。她倆也不像小蔣和小楊從山窩裡出來的,沒見過世麵。所以不能把簡單的雇傭關係搞得太複雜,否則一定會出現升米恩鬥米仇的情況。梁好運發現她倆不適,和張躍民也裝不知。
再說了,當年公司規模小,梁好運懷著孩子,三天兩頭家裡蹲,也有空提點倆小保姆。現在梁好運忙,張躍民也忙,也沒空關心她們。
大學放假早,可張躍民並不得閒。他畢業早,那時候高校的老師博士也不多。張躍民這些年一直在進步,又因為有個特殊工作,他足矣帶研究生。帶研究生他就忙了,所以雖然放假也並不得閒。好在時間自由。
幼兒園放假,張躍民閒的時候就在家帶孩子,需要去學校,或者有關部門,就順道把孩子送去美院“塗鴉”。
倆孩子不在家,家裡隻有一位老人,小王和小孫終於相信,張家的活兒好做。
沒幾天,張躍民把小舅爺接來,小舅爺天天攛掇他姐夫出去,家裡隻剩小王和小孫,想做什麼做什麼,倆人簡直都不敢信。不怪小蔣和小楊能乾五年。
張躍民雖然忙裡忙外,也沒把陳思一家忘得一乾二淨。
梁好運雖然有前世記憶,然而她前世死的時候也就二十出頭,人生經驗有限,所以她寫舉報信雖然用左手寫,卻忘了抹去指紋。
好在她沒犯過事,指紋庫裡沒她的指紋,想查也沒法查。
張躍民的另一份工作特殊,智商又高,他查到陳家母女學術造假,查到陳父提拔上來的人瀆職貪汙,整理資料的時候就用電腦打印。
打印紙隨處能買到,裝資料的公文袋也是隨處可見。公文袋上麵的地址,張躍民選擇用打印的,然後貼上去。最後又抹去所有指紋。刑偵人員查,也查不出半點線索。
有句話叫縣官不如現管。有個成語叫官官相護。有種現象叫人情社會。張躍民擔心出現這三種情況,就準備了三份資料。一份寄給陳家的對家,一份寄到紀委,還有一份寄到公安大學。
這年頭郵局、路上都沒攝像頭,張躍民光天化日之下,正大光明的寄,也沒人知道誰寄的。再說了,收到資料的人看到收件單位都是用電腦打的,也就知道想從資料上查出點寄件人的信息絕無可能。
張躍民沒動用他的關係網,憑他個人能力有限。所以張躍民也沒指望絆倒陳思的父親。陳父止步於此,六十歲退休就夠了。
那天得知陳思和她母親同時病了,張躍民就懷疑是學校給出的理由,多半停職查辦,或者先讓母女倆避避風頭,看對方,也就是張躍民下一步動作。
公安大學和陳家沒等來張躍民,先等來陳父的門生被查。
一個學校,一個政壇,陳思的父親依然很快把兩件事聯係到一起。因為家人是他的軟肋。聰明人都會這樣做。
陳父隻能靜觀其變。可他不出手,他門生扛不住,供出來不少人。沒有陳父,卻有他的親戚。陳思的父親無法再無動於衷,等待他的自然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年底換屆,今年是換屆前最後的機會。陳家這個節骨眼上出事,沒收到張躍民資料的人家也按耐不住,開始查陳家。
八月中,張躍民終於能踏踏實實休息半個月了,好消息傳來,陳父的幾個門生落馬。之前有關部門雖然在查,然而證據不全,並沒有對外公示。
公示了,幾乎沒有翻案的可能。因為陳父不敢有大動作撈人。除非攀上大領導。
帝都最不缺的便是人才,大領導沒必要收陳父這種後院起火的。不過也有例外——聯姻。然而陳思在學校乾的事人儘皆知,她又不是天仙,高乾子弟的腦袋被門夾了,也不可能娶他。
張躍民的目的達到,不過他並不滿意。因為陳思和她媽真有問題。
放假期間公安大學沒什麼人,張躍民隻能等開學。
學校開學,張躍民學校裡忙,還得送孩子上幼兒園,以至於剛開學的時候他也沒時間關注此事。
張躍民終於騰出空,打算給張學軍打電話,張學軍先一步打到他家,告訴他陳思及其母親被學校開除。然而張學軍的室友已畢業,他們得知此事也是聽校友說的,所以不是很清楚。隻知道學術造假。
張學軍說完此事,一個勁感慨不敢相信,天之驕女險些成為階下囚。張躍民乾的事連梁好運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跟一個小年輕說實話。於是老神在在地說,“惡人自有天收。這是報應!”
張躍民表現的再厲害,在張學軍看來他也隻是一名人民教師。張學軍做夢也不敢想,這是他的手筆。所以也認為是報應。
雖然隻是這樣,對張躍民而言也夠了。
陳父即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妻女乾出這種事來,往後他每想動一下,都會有人拿此事攻擊他,所以他還想更進一步,隻能調離帝都蟄伏幾年。蟄伏幾年的結果往往是不見天日。
張躍民徹底放心下來,也迎來十一長假。
十一假期城裡人多,整個假期窩在家裡張躍民有點不甘心。
九月的最後一天晚上,梁好運問他:“去海南?”
“太遠。”張躍民想想,“還是去濱海吧。那邊人少,那邊有的海南都有。再說了,咱們又不下海衝浪,也沒必要去海南那麼溫暖的地方。”
梁好運:“小王和小孫呢?”
“一塊去。”這點張躍民不用想:“有她們看著張運運張好好,咱們也能到處轉轉。”
梁好運也是這樣打算的,“往那邊去的機票應該不緊張,我們明天一早直接過去,車就放機場?”
張躍民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楚兜兜呢?”
楚兜兜恨不得是他表舅的親兒子,彆看他虛歲十三了,張躍民出去旅遊不告訴他,小男子漢真能哭給張躍民看。
張躍民拿過梁好運的手機,先查一下明天上午的機票,然後打去楚家。
電話接通,大表姐的聲音傳來,很是緊張。大晚上的來電話,大表姐以為出什麼事了。
張躍民的聲音傳過去,大表姐的口氣瞬間變了,“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很不耐煩。
冷笑一聲,張躍民道:“不能!”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大表姐說完,張躍民就聽到表姐夫勸,“好好說,躍民這麼晚打過來肯定有事。”
“他能有什麼事。”大表姐哼一聲,催張躍民趕緊的,彆耽誤他們休息。
張躍民:“我們明兒一早去濱海,問兜兜去不去。去的話明天七點前把他送過來,八點的飛機。”
大表姐想也沒想就說:“不去!”
“這可是你說的。彆怪我沒提醒你,你兒子快到青春期了。”張躍民道。
表姐夫聽見了,青春期的小孩叛逆的能氣死爹媽,“去,去!”趕忙應下,很怕兒子氣得離家出走,“具體幾點?”
現在天亮的也早,張躍民:“你能六點半送來更好。那時候路上車少人也少。我們早點過去,省得趕不上飛機。飛機上有飛機餐。”
表姐夫問:“那我現在就得給他收拾東西?去幾天?”
張躍民看梁好運。
梁好運伸出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