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在孩子們童年時,他缺少對他們的陪伴,現在他們長大了,對他的感情也不會深到哪裡去。
薑煥明知道他們現在都很有出息,滿心驕傲,雖然因他們無法陪在自己身邊而感到失望,但逢年過節時孩子們的一個電話,還是讓他歡欣雀躍。
前幾年,薑果結婚了。
她沒有邀請,他便也沒去。
薑煥明猜測,可能是因為顧智民。
孩子們和顧智民相處得很好,肯定認為他要是去了,會讓那後爸心中膈應。
後爸和親爸哪能一樣?
薑煥明嘀咕著:“果果的婚禮,我已經沒去了。現在柚柚結婚,我怎麼說也得去,還得封一個大紅包!”
薑煥明準備好紅包,揣進外套的夾層口袋裡,催促道:“想家,快一點,柚柚看見我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
孟柚柚的婚禮,在她二十七歲那年舉辦,那一天,是九月三日,她與周安年第一次相見的日子。
薑果托人買了一件婚紗,給妹妹送過來。隻是婚紗到了之後,她發現,原來妹夫早就已經準備好一切了。
比較之下,她發現,周安年準備的婚紗,似乎比她的更加精致。
這下子,薑果可不高興了,她一個在時尚行業中摸爬滾打的超模,眼光居然還沒妹夫好!
“媽媽,你準備的婚紗也好漂亮好漂亮哇!”說話的小團子是薑果的女兒,小家夥才兩歲多,說話時奶聲奶氣的。
薑果蹲下,抱起自己的漂亮娃娃,笑眯眯道:“還是我們家竹竹有眼光。”
“媽媽下次結婚就穿這個,好不好?”竹竹眨巴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軟糯糯地開口。
薑果:……
梁森:“你這個小不點,說什麼呢!”
孟金玉被逗得笑彎了眼睛。
薑果小時候,就是這麼氣人,本來以為沒人能治她了,沒想到小家夥幫姥姥出了當年的氣!
婚禮在京市最大的酒店舉行。
二十八歲的周安年,生意規模不小,公司發展如日中天,即便柚柚說一切從簡就好,但他還是想要給她最好的。
薑煥明和薑想家到的時候,儀式還沒有開始。
父女倆遠遠地看見孟金玉,立馬上前打招呼。
“一會兒多吃點。”孟金玉笑著說。
她對薑煥明早就已經沒有怨恨了。
自己的小日子過得這麼好,哪還會計較前夫曾經帶來的傷害?
顧祈和溫衍帶著薑煥明與薑想家進了宴席廳,安排他們入座。
晚上六點,儀式正式開始。
一束聚光燈落在舞台上,穿著一襲白紗的孟柚柚緩緩上台。
她很美,美得靈動,用小外甥女的話來說,姨姨就好像小仙子一樣漂亮。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望著柚柚,眼中滿是笑意。
舞台的另一端,是穿著筆挺西服的周安年。
他手捧著一束鮮花,本該站在原地等待自己的新娘,但看著柚柚拖著長裙,每一步都走得緩慢,便迫不及待地邁開長腿,上前握住她的手。
這一對璧人,般配得像是愛情片中的男女主角一樣。
望著孟柚柚嘴角掛著的甜美微笑,溫衍有些悵然。
他對顧祈說:“我小時候還喜歡過柚柚呢,沒想到,被這小子搶了先。”
“誰不是呢,柚柚這麼可愛,我小時候也喜歡她。”顧祈說。
溫衍一怔:“真的假的啊?”
顧祈聳了聳肩,笑道:“我也不知道。”
兒時的喜歡,是朦朦朧朧的。
其實直到現在,溫衍和顧祈都分不清那是友情還是愛情,現在他們唯一能確定的是,看著柚柚臉上幸福羞澀的笑容,自己的心中沒有絲毫酸澀。
他們由衷地祝福她。
儀式中,司儀在屏幕中播放新郎新娘兒時的照片。
相片中的周安年,不過兩歲不到的年紀,他窩在爸爸媽媽懷裡,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這個未知的世界。
而小時候的柚柚,則和現在一樣,嘴角總掛著笑容。
糯團子一般的小人兒和哥哥姐姐們站在一起拍照,相片中他們的童年,都是無憂無慮的。
“原來安年小時候這麼可愛。”少年班同學那一桌,周安年學校裡最好的朋友程曄感慨道,“第一次在學校裡見到他的時候,我還以為,這小子不會笑呢。還是這些年,他和柚柚在一起之後,才經常笑。不得不說,因為柚柚,他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有人好奇道:“程曄,剛才我聽司儀說,安年從小就已經喜歡新娘子了?那會兒在學校裡怎麼都沒聽說呢?”
那會兒在學校裡,周安年雖獨來獨往,但同學們還是願意和他交流。一是因為,即便是在少年班,他也是非常突出的,導師們對他都很欣賞,一些課題研究,總會安排他帶著大家一塊兒做。二來是因為,他雖然沉默,卻講義氣,同學出了事,他願意站出來,而且每一次都處理得乾脆利落,讓人佩服。畢竟,當年他們都是一群十二三歲的小男孩,有人願意給他們領頭,自然誰都是服服帖帖的。
幾個同學都記得,那時,周安年在學校非常受歡迎。通過高考考進華清大學的一些姐姐們偶爾會給他送情書,還會創造機會想要認識他,但是,他從來不會多看她們一眼。
這樣的人,居然早在十幾歲的時候,心中就已經裝了一個女孩兒了嗎?
“其實我一開始也是不知道的。”程曄說,“還是在安年申請留學之後,一天,我拉著他陪我去新華書店買資料,經過廣華街的派出所門口時,看見了柚柚。那時,一個老流氓對柚柚說了些不乾不淨的話,後來老流氓拐進巷子裡,安年就把他堵住了。”
孟金玉就坐在他們桌邊上,聽見程曄說的話,她與顧智民相視,恍然大悟。
她還記得,在柚柚上大學的時候,有一陣子,公司遇到些問題。吳德耀回到京市,就開始想辦法對付公司,同時這麼巧,他還在路上撞見柚柚。
多虧了柚柚記得這人,將消息帶回家,孟金玉才能加以防範,順便在背地裡搜集公司員工與吳德耀勾結的證據。
後來,吳德耀被捕,在審訊室時,他嚷嚷著罵孟金玉和她女兒也是不乾不淨,居然會派人將他堵進小巷,不單拳打腳踢,甚至還讓他吃了好幾個小時的臭襪子。
聽說之後,孟金玉覺得莫名,跑去問自己的女兒。可誰知道,孟柚柚對此也是一無所知。後來孟金玉和顧智民都認為可能是吳德耀大難臨頭還要再多拉兩個人下水,才瞎編了這一切。
沒想到,這是真的。
早在這麼多年前,周安年就已經在背地裡保護著柚柚。
“回國之後,他一直在打聽柚柚的消息。得知柚柚在電視台工作,他想,小姑娘應該還是向往舞台的。在讚助了第一屆‘梨杏杯’舞蹈大賽之後,他把報名表送到京市電視台的門衛室,請門衛幫忙轉交。”
“在比賽中,他知道以柚柚的專業水平,不需要自己擔心。但是,舞蹈比賽就是舞蹈比賽,大家以實力說話,不應該做些彎彎繞繞的卑鄙動作,因此,在察覺到柚柚在封閉訓練中的室友有問題時,他默默處理了這件事,他要讓柚柚心無旁騖地比賽。”
聽著程曄的話,同學們都是一片嘩然。
“太好了吧!”
“那新娘子知道他做的一切嗎?”
“不知道。”程曄笑了笑,“不過不重要,安年就隻喜歡她能幸福快樂,其他障礙,由他在身後悄悄掃平就好。”
同學們正議論著,忽地聽見舞台上,司儀已經進行到請新郎新娘擁吻的環節。
潔白的頭紗下,柚柚唇角揚起的弧度勾勒出恬靜甜美的笑意,清澈杏眸像是會說話,輕輕一眨。
她踮起腳尖,按著司儀說的話,想要給他一個親吻。
可是,周安年已經先她一步。
他大而有力的手掌托著她纖細的腰肢,將嬌小的女孩往懷裡一帶。
一個吻,緩緩落在她柔軟的唇瓣。
……
儀式進行到最後,是敬酒環節。
這會兒新郎新娘就得改口了。
很遺憾的是,周安年的父母已經過世,但同時,他也是幸運的,因為在這一刻開始,他多了一對真心疼愛他的父母,以及一大群兄弟姐妹們。
他有了家,有了家人。
改口時,周安年喊得大大方方,一聲“媽”,樂得孟金玉眉開眼笑。
她給他遞了一個滿滿當當的大紅包:“乖、乖,以後得好好對我們柚柚。”
“會的,媽。”周安年將改口紅包遞給柚柚。
之後,他又端起一杯茶,想要敬顧智民。
坐在不遠處的薑煥明望著這一幕,翻了個白眼,對薑想家說:“他得來敬我才是。說了是改口喊父母,不該把我請過去嗎?”
薑想家說:“爸,我都聽二伯母說了你以前和我媽做的那些事了……就算人家真請你過去喝這杯茶,你好意思啊?”
薑煥明:……
顧智民怕年輕人尷尬,接過茶時,忙說道:“喊叔叔就可以——”
“爸,喝茶。”周安年笑著說。
顧智民一愣,不敢置信地望著他,雙手局促地捏著茶杯,往嘴邊送。
“爸爸喝茶。”孟柚柚笑吟吟道。
顧智民差點被一口茶嗆到,咳了幾聲,不敢相信地望著柚柚。
半晌之後,他笑了起來,眼中卻閃著淚光。
孟柚柚看著顧叔叔這受寵若驚的樣子,很難將他這模樣與平日裡在單位時不苟言笑的嚴肅神情聯係在一起。
在柚柚的心中,從小到大,她的親生父親根本沒有儘過任何做父親的責任與義務。
從很早的時候開始,她的生活中,就隻有顧叔叔。
甚至顧叔叔在和媽媽確定關係之前,就已經對他們幾個孩子特彆好了。
其實,孩子們一直想改口,隻是沒能找到合適的時機罷了。
“真是的,嗆成這樣。”孟金玉笑著拍拍顧智民的背。
這時,顧祈也輕聲道:“媽媽。”
孟金玉一怔,轉頭看向他。
“柚柚、善善和哥哥姐姐們早就已經把我爸爸當成他們的親生爸爸,我也是一樣的。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很羨慕他們,有一個像你這麼好的媽媽。”顧祈說。
這下子,感動得滿眼淚光的就不僅僅隻有顧智民了。
孟金玉紅著眼眶,聽著孩子們在身邊“爸爸媽媽”這麼叫著,恍然間,覺得像是回到他們小時候。
那一年,薑成和薑果十二、三歲,柚柚五六歲,孟善被他們找回來還沒多久,而顧祈則剛剛成為柚柚的朋友。
在那個時候,鳳林村裡,孩子們在田間奔跑著,笑聲回蕩,遲遲無法散去。
當年三十歲的孟金玉,站在茅草屋門口,很難想象,時間竟會在一眨眼之間過去。
她和顧智民都付出過許多,但同時也得到孩子們滿心的信任與愛,什麼都值得了。
“爸,你看傻了嗎?”薑想家揚起手,在薑煥明眼前揮了揮。
薑煥明一怔,回過神:“沒、沒有。”
他沒想到,自己特地來這一趟,竟親耳聽見孩子們改口。
他的孩子們將顧智民視為自己的親生父親,而顧智民的孩子,也是真心喚了孟金玉一聲“媽媽”。
他們的家庭,看起來並不像重組家庭,美好溫馨得不像話。
不自覺之間,薑煥明想起自己年輕時的樣子。
他沒有愛過孟金玉,對孩子們的關心也少之又少,他愛的,就隻有自己。
從前他以為浪子回頭金不換,可一再嘗試,又一再被拒絕之後,他才意識到,原來人生是一步都不能踏錯的。
現在,孟金玉和顧智民以及孩子們都過得這麼好,他的心底不是滋味。
可同時,他也知道,這都是自作自受。
婚禮進行到最後時,孟柚柚才知道他來了。
她小跑著過來,和小時候一樣,喊了一聲:“爸爸。”
薑煥明忽然感到無地自容,老臉“唰”一下紅了。
他從外套的夾層口袋裡掏出一個大大的紅包,塞給柚柚,又對周安年說:“以後要好好對待我的女兒,不要讓她傷心,不要讓她受傷害。”
“您放心,我一定會做到的。”周安年承諾道。
薑煥明輕輕歎了一口氣,心中忽然有些悵然。
“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話,好像有些不合時宜。但是,柚柚,我的確不是個好爸爸。”
孟柚柚笑著,對他說道:“可是,想家終於有家了,不用像小時候那樣待在福利院裡被人欺負,不是嗎?你在帶想家離開京市時答應我的,已經做到了。對於想家而言,你是一個好爸爸,足夠啦。”
薑煥明眼眶發熱。
薑想家勾著他的胳膊,說道:“爸,彆難受了,大喜的日子呢。”
薑煥明用力點頭:“是、是……大喜的日子。”
……
婚禮進行到最後,所有人都有些累了。
薑煥明和薑想家得趕火車回江城,便提早離開。
隻是走的時候,他心裡居然一點都不酸脹,甚至還有幾分滿足。
失去的早就已經無法追回。
但現在的他,能擁有一個小小的家,帶著最小的女兒一起生活,已經是上天對他最大的眷顧。
說起來,還得感謝柚柚和孟金玉,當年如果不是她們提醒,恐怕他還是不會去學著做一個好爸爸。
薑果的女兒竹竹揉揉眼睛,說道:“姨姨怎麼還不來抱我呀。”
頓了頓,她又委屈巴巴道:“姨姨說讓竹竹提婚紗的。”
孟柚柚本來是想讓小外甥女幫自己提著婚紗,當小花童的。
隻是,昨天晚上在家時,她穿了一件長裙子,拉著小團子排練了一番。
小團子胖乎乎的,沒走幾步就踩上裙擺,差點就要臉著地。
最後,薑果無情地拒絕了小團子要提婚紗的要求。
現在,竹竹撅著小嘴巴,眼皮子耷拉下來,脖子都快要支不住小腦袋了,昏昏欲睡。
寧蘭笑道:“我們竹竹每天這麼精神抖擻的,原來也會累呀。”
與過去相比,寧蘭開朗自信了許多,她的第一本書在去年初出版,出版社的編輯對她非常照顧,慢慢地,兩個人心意相通,跨越一切阻礙,走到了一起。
“竹竹不累!”小團子打了個哈欠,一本正經道。
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
嘴硬的竹竹還是沒能抵住困意,一不小心,就靠在媽媽的懷裡睡著了。
等醒來的時候,她的姨姨已經被大家圍著,在拍大合照呢。
竹竹攤開肉乎乎的小短手:“竹竹也要拍。”
“哪兒能忘記你呢。”梁森笑著點了點女兒的鼻尖,將她抱起。
“我們一家人拍一張大合照吧。”孟金玉說。
不一會兒工夫,大家都紛紛上前。
周安年和柚柚站在正中間。
孟金玉和顧智民坐在前排的椅子上,阮金國、蘇景景和阮意義坐在他們邊上。
薑果和梁森抱著孩子走到薑成身邊,薑成和蘇清清牽著兒子的手,小家夥比竹竹要大一些,這會兒很有哥哥的樣子,讓妹妹來自己跟前。
竹竹屁顛屁顛地跑到哥哥身邊,腦袋一歪,對著手捧相機的叔叔樂嗬嗬地笑。
“善善,你來我這邊。”孟柚柚招招手,“顧祈也站這邊……”
“還有瑜青阿姨、林莉老師、江叔叔、寧蘭姐姐……溫衍!黃子期、陳琪琪,你們快點來呀……”
溫衍撓撓頭:“不是和家人拍照嗎?”
“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呀。”孟柚柚笑吟吟道。
大家都站定了位置。
攝影師說:“一、二、三——”
在攝影師即將按下快門鍵的那一刻,周安年側過臉。
看著柚柚露出的純淨笑容,他不自覺也翹起唇角,笑容溫柔。
“哢嚓!”
一切美好,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而幸福,卻會延續下去。作者有話要說:再求一波預收~小可愛們下本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