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3章 電影人和電影人(1 / 2)

《盛夏》。

這部俄羅斯片子,早上八點半,就在電影宮盧米埃廳開始放映,但聚焦前蘇搖滾教父的主題,還是吸引了很多影迷早早就來了影廳。這幾天的戛納,有一種非常奇妙的氛圍。

哪怕湊熱鬨的,也有電影迷的氣質。

仿佛這空氣裡都是電影的氣息,任何穿過這空氣走到季銘麵前的,身上都帶著絲絲縷縷的電影味兒,一聞就聞的出來。

坐在季銘邊上的是個意大利小夥,英語基本不會,卻躍躍欲試想要溝通——他甚至試圖有一點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中文,真是瘋狂。好在季銘的意大利語還可以交流,畢竟是歌劇之鄉,季銘又是個好學的美聲歌手。

“我叫安德裡,你好,中國對麼?”

“是的,你可以教我Ming。”

安德裡在電影宮絲絨座椅上靠了靠,可能覺得挺舒服,又靠了一下,然後就自己笑了起來,跟個傻子一樣:“這裡真不錯。”

“是。你對搖滾感興趣?”

“對,還可以,有時候會聽。”

季銘有點懷疑:“聽幾十年前的搖滾?”

“呃……”安德裡有點猶豫,不過還是承認了:“其實我聽得很少,我隻是覺得這個電影很酷。你了解過麼?它講的是前蘇的一個地下搖滾樂團……”

他窸窸窣窣地跟背書似的,把聽來的故事梗概和很多寓意,都將給季銘聽,幸好他的詞彙量也不是特彆大的樣子,哪怕是他的母語,季銘都能聽懂。

還沒說完,電影就開始了。

鏡頭是季銘有點熟悉的,也許是背景上的類似,那種壓抑的爆發感,在他清奇的歌單上也能感受到一些——當然,電影也有導演獨一無二的才華,譬如MV式的穿插,黑白和潑色的交替……

一部傳記片,跟季銘曾經看過的一部美國的音樂傳記片《一往無前》,好像兩個氣質迥異的時空代表。

電影獲得了空前的掌聲。

導演的缺席,並未阻礙觀眾給出自己的讚美。

季銘跟安德裡也站起來隨之鼓掌,安德裡有點懵懂,顯然這不是個閱片無數的老司機,對於相對複雜的這麼一部作品,吃起來略微吃力——其實說起來戛納的電影都不太容易吃下去,因為戛納並不要求你兼具各種素質,流暢、有趣味、吸引人等等,隻要有一項非常突出,就足以讓你來到戛納。

這也是他們的理念,選一萬部平庸之作的價值,也遠遠比不上任何一部具有格外長處的缺憾之作。

這裡不是影院,這裡是電影的殿堂,人人捧著優點來到這裡,也希望所有人能夠從這優點裡得到思考——而不是去挑剔不足,尤其對於僅僅隻是看片的欣賞者來說。

是一部好電影,當然饒是以嚴格目光來看,季銘也可以這麼說。

但不太有獲獎相,他想著,至少如果是自己,不會把獎項給它。

“你覺得怎麼樣?”

“當然,很不錯。”

安德裡打了個哈欠:“挺有意思的,但是我覺得有點困,可能確實是離我太遠了,我也感受不到那些情緒。”

季銘樂了一會兒,當鮑勃·迪倫、披頭士出場,都沒法讓你感到興奮的時候,你確實應該睡一覺——不過最開始其實都是這樣,看藝術片並不是一個消遣,很多時候它跟看含義深邃的書一樣,趣味大減,趨勢大家去看的,要麼是能夠從文字裡找到認同感的,要麼就是想要看完,然後去裝嗶。

“晚上會去看麼?《喜歡、輕吻、快跑》,是麼?”

季銘點頭:“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那我們可以一起去。”安德裡顯然在這裡也沒什麼朋友,他約著季銘晚上一起去看:“我對那部片更有興趣一點。”

記 季銘眨眨眼。

那是一部師生片,男老師和男學生,是的。

“我女朋友在的話,她一定也會喜歡那部片子的。”

安德裡眨眨眼,沒有特彆的表達,他聳了聳肩膀:“她沒在這裡,真的很可惜,她在中國麼?”

“嗯哼。”

分開的時候,安德裡好像突然想起來一樣:“你願意來看我們的電影麼?”

季銘愣了愣,啊?

“你是說你們的電影?”

“對,《幸福的拉紮羅》,我演拉紮羅。”

OMG。

在所有入圍的電影當中,這是季銘最希望看到的一部電影,甚至高於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高於李滄東的《燃燒》,當然也高於《江湖兒女》,這部片子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然主義電影,跟《遇仙降》那種帶有自然主義氣質的電影不完全一樣。

但應該是本屆戛納電影節上,最有相似度的兩部電影了,也許是10%,或者15%?

它在季銘必看的片單上麵,可能因為早已經確定,他都沒有去了解更多這部片子的細節。在戛納看片不需要用做中戲作業的態度來處理,提前查資料,然後整個過程都在試圖發現什麼道理,或者捕捉鏡頭語言——在這裡,隻是享受電影,感知電影。

“當然,我非常非常期待你的電影。”季銘笑了笑:“如果你願意,也可以來看看我的。”

安德裡眼裡露出驚訝,然後驚喜的神情來。

“你也是,哦,那部中國片子,《神靈降落之地》。”

恍然大悟。

有趣。

季銘晚上沒有去成,幸好也沒有約時間,不然就放人格子了。因為他晚上的時間被占用了。

紅毯上見到的那位發行公司老板雅諾,約了文晏跟總發行商,這次他們要求季銘也能出席——可能是紅毯的餘波,讓《遇仙降》意外獲得了一點關注度。

“這就是區彆,競賽片裡歐洲和美國之外的電影,你們受到更多的關注,就有可能擁有更多的機會。”雅諾帶著大多數法國男人的油膩感,在他不裝模作樣的時候。

“我們的電影還沒有在中國國內上映,不可能在國外先播,假如你獲得了版權,可能也得等到可能要9月份才能上映。你覺得那個時候,影響還會在麼?”

社交網絡的記憶都是短暫的,全球皆然,沒有例外。

總發行商王勝,一個金陵人,很乾練。

雅諾笑了一下:“你知道,那點區彆並不足以改變票房,但是足以讓院線的態度出現傾斜。法國的藝術院線,是所有藝術片都垂涎的地方,這個國家的規定對藝術片極其友好,以至於連很多不同文化下的藝術片,都可以在這裡獲得一些回報。比如幾十萬,上百萬歐元——很多片子都用不到這麼多的預算。

所以我們隻需要讓院線的負責人們認為我們是不同的,那我們就有競爭力。等我們上了院線,就靠質量了。”

其實質量也沒啥特彆重要的,除非是什麼神片,否則大多數藝術片就是那點意思,對於觀眾來說,總有可取之處,也總有困惑的點,看得人都是差不多的。

這些話,雅諾就沒必要說出口,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王勝有點動心,他看向文晏:“文導你說呢?”

要知道,今時不同往日,靠賣文藝片活著,已經不是那麼容易了。在九十年代,甚至是21世紀初的時候,第六代導演在國外有一段甜頭,大家都很好奇中國,所以願意看這些“描述現實”的電影,那時候哪怕不能在國內上,甚至被封殺,也還可以繼續通過國際發行獲得回報,繼續從事電影事業。

但現在,很難了。

所以雅諾在開獎前就有意願記拿下這部片子,還是挺有誠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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