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他不是王瑋那樣兒的。”
季銘眨眨眼,洗耳恭聽。
初晴看他那個死樣,把行李車推給他:“當初我姑他們也懷疑過,我姑也才三十多歲,對這個挺開明,就想著不能孩子這麼抑鬱著,不如挑明了說,我姑父能就攔住她了,說先摸摸情況,把我弟的手機給摸出來了,讓我幫忙一起給折騰開,那會兒還是密碼,猜出來了讓我。結果翻了翻,裡頭有那種片子嘛。”
“什麼片子呀?”
“……你好純潔?”
“人家真的不知道呀,是打架麼?功夫片?”
初晴凝視著他,這一天多被初媽媽壓迫的憤怒,都快爆發出來了,再裝,再裝,再裝我就弄死你。
“行了行了,彆鬨了,趕緊過安檢了。”季銘一馬當先,逃也似的跑走了:“所以也許是他故布疑陣呢?”
初晴牙齒癢癢地白他一眼:“哪有那麼多陰謀詭計,不過後來我姑還發現他帶小姑娘去酒店了。”
“……真是我輩楷模。”
斯斯文文的,原來還是個禽獸。
“那他對我的熱情,看來還是因為我太帥了,超越了性彆和年齡,這個世界對我太危險了。”進到排隊人群,季銘聲音漸漸壓低下來:“你要注意啊,誘惑這麼多,你要是不努力一點,什麼時候我就淪陷了。”
“知道小提琴琴弦有多鋒利麼?”
“……知道!”
於是安安分分排隊安檢。核對證件的時候,季銘摘口罩摘帽子,那安檢員小姑娘看了一遍,又看一遍,然後往季銘身後看了看,怎麼沒有粉絲呀——難道今天沒花錢?
“可以麼?”
“啊啊,可以可以,祝您旅途愉快。”
“謝謝。”
一樣的場麵在後麵安檢的時候,也上演了一遍。對一般人而言,當一個大明星突然出現在你麵前,還是相當有衝擊力,更不要說是季銘,當紅巨星,而且這座海濱小城的機場,也不是那麼經常迎來這個級數的明星活動。
季銘,季銘。
啊?什麼?
季銘啊!流浪地球。
啊啊啊!!
如果不是擔心被人拍到不敬業,估計都得集體放下工作來合影啥的了。季銘覺得那小哥哥給他安檢的時候,甚至有點害羞,搞得他跟渾身長刺了一樣。
“我完蛋了,”季銘幫初晴打了杯熱水灌進保溫杯裡:“我現在看誰都覺得對我圖謀不軌。”
初晴真是無奈了:“你還是趕緊進組吧啊,沉澱沉澱,你現在就是一方麵太熾手可熱,另一方麵又希望儘快平靜下來,這種衝突讓你產生了很大的壓力。”
“衝突?”季銘點點頭:“其實楊鳴也應該是處於這種衝突當中哦?一則他在想象中,整個狀態遠比現實中好,他的舞蹈技巧,他的際遇,他得到的機會,他的感情……但另一方麵他應該是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對這一切的懷疑,那麼尤其是發現一些跟現實衝突的事兒之後,那種不安和懷疑應該就會更加濃重——這種情緒,估計要貫穿他的整個表演。”
這些日子,季銘是常常跟初晴聊到電影,也不需要初晴給什麼建議,就是聽他說,說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角色塑造和梳理的過程,從各種生活的觸動裡,一點點兒地把劇本裡的骨架子楊鳴豐滿了血肉、靈魂。
到現在,初晴都恍惚要以為真有個楊鳴在了——一個在某間劇院裡頭,處於掙紮狀態的,可能隨時夢醒的舞者。
往往季銘談完之後,就會陷入沉思,一直到他登機,坐下來,依舊默默不語。直到都快抵達竟成了,才像是被點了開啟按鈕一樣,從思考裡蘇醒過來,一轉頭,初晴靠在椅背上,蓋著毯子,朝這邊側著頭看他,見他記望過去,一笑:“想好了?”
“嗯。”季銘伸手幫她扯了扯毯子,再把自己的放到腿上,坐直了伸了個懶腰:“想的挺好。”
……
中國歌劇舞劇院。
“嗯?”季銘脫了羽絨服,今兒練舞房裡有六個人,除了唐姐、張琛、曉城還有他自己,山老師今天撥冗過來倒不是最奇怪的,還有一位男士,一看就是跳舞的:“胡洋老師?”
“不要叫老師呀,我來湊湊熱鬨。”
歌劇舞劇院的首席男舞者胡洋,當初季銘在粉絲會上,就跳過他的桃李杯獲獎作品《狂歌行》,估計他肯定是聽說過的,甚至自己就看過也說不定。
“最近院裡好些人都聽說你進步神速,其他人我都給你擋了,就這個,”唐詩意拿下巴點了點胡洋:“這個趕不走,非得來。還說你都跳過他的舞,說不定是他的粉絲,特彆想要見他一麵。”
笑死。
“當然當然,我是胡老師,唐老師,尤其山老師你們的粉絲,一定是的。”
“行,”山老師也帶著笑,胡洋也好,唐詩意也好,都是青年舞蹈演員當中,相當出挑的了,在舞蹈愛好者群體也是大明星,有粉絲也不奇怪:“我是看的比較少,不過確實每一次來,你的這個進步都太嚇人了。我也沒從來沒見過這種進步幅度的,你要是打小就練舞,估計都要成一代宗師了。”
“您太誇張了。”
我打小練舞,也得等到天降錦鯉才行。
“沒有。”山老師搖搖頭:“今天是最後一節課了?該學的也都學的差不多了,剩下就是你得聯係你自己的編舞作品了。是請了金煋給你編的?”
“是。”
山老師點頭:“現代舞這一塊,她也是權威,你能請到也不容易。那今天就在整體走一走,我看看,還有什麼地方給你可以提一提的。”
“好,那我先熱身。”
要說練舞房就是詭異的很,大家全劈著叉說話——傳說舞蹈學生還有劈著腿睡覺的,把自己的腿當抱枕,那也挺可怕的。一般人估計得以為自己是不是抱著誰的殘肢,嚇都要嚇死。
山老師說的梳理一遍,也並不是跟歌舞劇院年度技術考核那樣,各種高難度技術都刷一遍,然後評分那種。更多的是展示舞蹈語言,舞蹈語言這個東西,跟文章一樣,有詞兒——就是單個的舞蹈動作,有句——就是若乾個舞蹈動作組成一種涵義表達,有段——就是若乾個句組成一個大致完整的劇情表達,有篇——這當然就是整支舞蹈了。
季銘今天主要是看句和段。
“見到愛人,你想要去到她麵前。”
這個舞蹈段落其實是兩個點,一個是發現,一個是行走——發現的時候,有那種含羞帶怯的方式,也有驟然轉頭,還可以平靜裡見深情,可以想見而不想見,欲語還休,方式很多,情形也很多。行走的話,其實就是移動,方式就更多了。沒有一個一定之規,因為也沒有前情後果,就看舞者自己是什麼構建劇情的了。
這對季銘當然沒有壓力。
他想了想,設定了一個“樹和鳥”的情境,他自己跳一棵樹,原地的,從萌芽中複蘇,聽到鳥的啁啾,身體於是律動地更為活潑和靈動,手部動作是重點,隨著腦袋移動著去追尋聲音,手上也是不斷地想要去迎接鳥的降落。腳步就在原地打轉,通過提起、放下,膝部彎曲等一係列動作,表達樹那種希望拔地而起,與鳥兒同飛卻不可得的悲情。
聊聊兩三分鐘的舞蹈,一段邏輯鮮明,表情達意非常清晰的舞蹈,就躍然於眼前。
“厲害吧?”曉城坐胡洋身邊,他倆關係不錯:“頭回來的時候,根本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