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重錦並非是懦弱之人,他殺伐狠絕,是錦衣衛裡麵出了名的厲害。
他向來都是謀定而後動,但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脆弱至極。
他從不對旁人說他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對陸芷筠,卻是例外。他對她說,不能再聯係,她是遵守了,可是反觀自己,屢次打破這約束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可能會如母親一樣帶著幾分瘋。
他怕陸芷筠會因為這個離開他……極度珍惜,才會害怕失去,害怕失去才會乾脆拒人千裡,假裝與己無關,自欺欺人。
他原本想將這一切都壓製在心底,不與陸芷筠說。
但是越是壓製,那種感情就越是濃烈。
她是他的風花雪月,隻有和陸芷筠在一起,裴重錦才覺得自己像是個人,一個正常的會笑,會歎息的人。而非是一個冰冷的工具。
他知道以陸芷筠的才氣,考上畫院並非難事,況且還有他告訴了陸芷筠關於陛下一切的喜好。等陸芷筠真的考上畫院之後,陸家這個女兒必定會是京城貴女圈之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陸芷筠也越來越漂亮,她的氣質本就卓然,在邊關的時候她尚年幼,眼眉尚未長開,但是已經可以初見端倪了。如今她在京城,即便是足不出戶,亦是變的越來越美,眼眉與身量的綻開,讓她如春露一樣越來越明亮清澈,如夏花一樣炙熱綻放,如秋葉一樣日趨成熟,亦如冬梅一般風骨展露。
這樣才貌兼備的姑娘藏是藏不住的,再加上她得了文魁江楚河的推薦,最近在京城聲名大振。
還有……那個人歸來了,即便他換了一個身份,但是這些瞞的住旁人,卻瞞不住裴重錦。
這些都讓裴重錦益發的焦躁不安。
陸芷筠是一顆他發現的明珠,本就該讓他來好好的保護珍藏……
若非今日看到陸芷筠這般的排斥自己,他大概還憋著那些話不會說。
既然說了,他就不後悔……
陸芷筠整個人都懵了。
她都忘記了反抗,而是等著一雙大眼睛怔怔的看著裴重錦。
“你會心悅我嗎?”裴重錦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再度問了一句。
“你又在開什麼玩笑?”陸芷筠的眼眶頓時就紅了。
她本不是個愛哭的人,但是這一刻,不知道為何,她就是覺得自己想哭,一種委屈,一種被羞辱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沒在開玩笑!”裴重錦見陸芷筠哭了,心都在打顫。
他從這麼手忙腳亂過,也從沒這麼慌張過。
就好像整個人都懸在懸崖峭壁上,僅僅靠著一根絲線吊著,那絲線顫顫巍巍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斷開。
“你還說!”陸芷筠的眼淚止不住的流,眼角都紅了起來,“之前你說的那些話都不算數嗎?現在又來逗我?我就算身份不高,也不容你這般輕薄!”
“我真沒輕薄你。”裴重錦心都痛了,低聲說道,“之前是我不對,我以為那樣是對你我都好……”
他有點慌亂的抬手想去擦陸芷筠的眼淚,拇指才碰觸到陸芷筠光滑的皮膚,就覺得自己大概會傷了她。他一眼看到陸芷筠塞在衣袖之中的帕子,趕緊抽了出來按在了陸芷筠的眼角,“你彆哭了,你若是不喜歡我,我放開你便是了。”
他大概這輩子從沒對誰說話這般溫柔過,他隻覺得陸芷筠此刻流下的不是眼淚而是熾熱的鐵水,一點點的都撒在了他的心底,直接燙穿了他的血肉,留下一個個破洞。
“我放你走就是了。總之你不要多想!”裴重錦一邊擦著她的眼淚,一邊柔聲說道。
“我是要走!”陸芷筠隻覺得自己腦子裡麵亂成一鍋粥了,她也無從分辨裴重錦到底說的哪一句是真的!“可是你說這麼多話,叫我如何不多想?”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裴重錦還從沒如此服軟過。現在也不得不將什麼都放了下去。
他鬆開了自己的手臂,有點哀切的看著陸芷筠,“停車。”他高聲吩咐到。
淩風趕緊將馬車停住,心底不住的歎息。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若是不嫌棄的話,便不要先下車了,我送你回去。”裴重錦柔聲說道。
他並不想看著陸芷筠就這麼走了。
他的心逐漸的變得冷了下來,似乎剛剛湧動起來的熱血已經漸漸地凝固起來。
“你的眼睛哭紅了,若是這麼下去,有點不好看。”裴重錦將陸芷筠的帕子遞給陸芷筠,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是沒你好看!”陸芷筠氣的瞪了他一眼,這人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閉嘴。
淩風在外麵聽的真亮……唯有再度歎息……
爺啊。不會哄女孩子就少開口啊,真是說什麼錯什麼。
陸芷筠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下車的確是不好,她索性一把奪過了帕子,先是將自己的眼淚擦乾淨。
隨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的狼狽。
裴重錦就靜靜的看著陸芷筠,雙手按在自己的膝蓋上,一動不動。
他的心底如今已經完全冷卻下來,卻也漸漸地荒蕪。
其實說起來全是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