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說罷,飄然而去。徐文禎和明國維也向幾位先生,侯、石兩人及諸位同窗文人拱手行禮,跟著離去。
走了兩裡多地,過了兩個坊,騎在馬上的劉玄突然放聲大笑。坐在旁邊,馬車上的徐文禎和明國維探出頭,問道:“你笑什麼?”
“我在笑那些人偷雞不成蝕把米,實在忍不住了,必須得大笑一番才行。”
“你這刁猴兒,是吃不得虧的啊。”
第二天,劉玄一進國子監,還沒來得及對蜂擁而至的同窗們一一打招呼,就有吏目擠了進來,大聲道:“祭酒老大人有請劉持明劉貢生。”
眾人一聽,連忙讓出一條道來。
“見過老大人。”
“那兩首詞呢?”李守中就跟餓極了的野狼,狠狠地問道,那雙渾濁的眼睛似乎冒出了綠光。
“在這裡。”劉玄從懷裡掏了出來,遞給了李守中。
李守中小心翼翼地接過紙卷,緩緩地在桌子上展開,然後屏著呼吸,湊到紙麵上,細細地讀著每一個字。
“無言獨上西樓,還有這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道儘了人生滄桑,沉痛之極。你年不過十七,如何來的這般感悟?”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前唐陳拾遺公,前看不見古人,後看不見來者,他是如何獨愴然而涕下的呢?因為他讀史書,讀及古人事跡,念及後人追隨,站在那寂寥無人的天地之間,自然有一股悠悠的愴然。”
“沒錯,的確沒錯。”李守中撫須讚許道,“也隻有讀通了史書,悟明白了這世間道理,自然會有一番不同尋常的感悟。隻是這種感悟,一般人很難悟到。你能悟到,是你的大幸!卻是我之大不幸。恨!大恨啊。”
“老大人何出此言?”劉玄誠惶誠恐地問道。
“如此佳子,卻成了楊老西的得意門生,我如何不大恨!”李守中拍著桌子嘶吼道,剛拍了幾下,又怕把紙卷拍壞,連忙停下手,伏身去看了看。
“持明,隻是這種傷春悲秋的感悟最好少有。”李守中抬起頭來說道,“你知道為何大家把這京師有時喚作長安?”
“略知一二。據說前周自詡傳嗣漢唐,以光複強漢盛唐為己任。前周太宗自汴梁留守遷都京師,新建都城即以盛唐長安城為模板,稍加改進而已。我國朝太祖,原是前周秦王,更自詡盛唐太宗輪回投世,複興盛唐之風更盛,常喚這京師為長安,故而流傳下來了。”
“沒錯,複強漢盛唐。那你可知,漢唐之官,出將入相,才兼文武。前周太宗時,改政製官職,就是追溯漢唐。隻是後來,文武分職,重己輕彼,最後釀得偏安金陵之禍。後國朝太祖年間,手下大臣也是文武不分,上馬可靖四方,下馬可撫萬民。可是一甲子過去,文武又分開,且文恬武嬉,隻圖奢華。”李守中長歎一口氣。
“聞你自幼習武,騎射刀槍,甚是嫻熟,又有如此文采,自當勉之。我算是明白楊老西為何收你為徒了。持明,”李守中從後麵書架中拿出一疊厚厚的紙卷。
“這是我二十餘年收集的國朝諸位學士名臣們的策論和範文,你拿去好好研習。明歲春闈,主考、副考,無論聖上委誰,絕離不了這些人。”
劉玄不由大喜,小心接過來,先放到一邊,拱手彎腰行禮道,“謝過宗師老大人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