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過來和我一起住。我跟爺爺奶奶說好了,你們都一起過來。”
秦妍道:“那是聞深的房子。不管你和他什麼關係,他的都是他的,和你沒有關係,明白嗎。”
鐘黎很敏銳地問:“媽媽,你是不是不想我和他回去。”
秦妍沒有正麵回答:“和我一起回家不好嗎。”
“以後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但是現在,我要先去處理一下我和傅聞深的事情。”
鐘黎慢條斯理地說:“料理渣男要及時,時機過了,很多事就來不及了。媽媽,你知道的,所以你才會在澳洲逗留那麼久,幫小玉阿姨處理家務事才回來。”
秦妍試著從她的故事出發,和她講道理:“小玉阿姨的事涉及到孩子和財產糾紛,所以需要料理。你和聞深之間不牽涉這些,既然現在他喜歡上彆人,就到此為止,如何。”
“不好。”鐘黎不假思索地否決,“我不稀罕他的人,也不稀罕他的錢——嗯,好吧還是有點稀罕的——但是我不能受委屈。他可以不愛我,但是不能把我當傻子愚弄。”
“如果這樣的踐踏和侮辱我都接受了,讓彆人把我的臉打得呱呱響,什麼都不做,那代表連我自己都認為,鐘黎的愛情和尊嚴很廉價,它們是垃圾,可以隨意踩踏。如果連我自己都這樣賤視自己,以後將沒有任何資格要求彆人來愛我,尊重我。”
講得倒是十分冠冕堂皇,秦妍承認這番話是對的,所以無以反駁。
她頭痛地揉了揉額頭。
“如果我堅持呢。”
從小練舞的緣故,秦妍舉手投足總是優雅從容,語速平和,不急不緩。
但當她平靜地看著你,會有種讓人沉下來乖乖聽話的力量。
“我希望你今天跟我走。你要是不想回家,我們可以到南城住一段時間,那裡現在的氣溫很舒適,環境和空氣都很好,適合你養病。”
秦妍說:“你願意為了媽媽這麼做嗎。”
鐘黎頭微偏,安靜地看著她,似乎在思考。
秦妍靜等,沒有催促。
過了片刻,問她:“考慮好了嗎。”
鐘黎垂了垂眼,語氣忽而有些遺憾:“如果爸爸還在,不知道會不會支持我。”
秦妍頓了頓。
鐘黎嘴角下撇,抿著嘴唇,像是強忍委屈,悶悶說:“爸爸要是知道有人辜負我,傷害我,會幫我揍他的吧。”
隨著最後一個字音,豆大的淚珠啪嗒一下砸在手背上。
“他們敢這麼欺負我,可能就是看我沒有爸爸保護吧。”
這話一出,一直坐在沙發上、等秦妍勸服鐘黎的二老,忽然都停了一瞬。
鐘奶奶忍不住紅了眼,低頭捂住嘴巴。
鐘爺爺低聲歎息,輕輕抱住妻子。
秦妍久久地沉默。
這次,就連她都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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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閉許久的病房門再度打開,秦妍走出來時,看見門外立在牆邊的年輕男人。
他顯然剛剛從某個正式場合過來,西裝搭在手上,領帶一絲不苟。
身形頎長,靜默站立的姿勢如深林鬆柏,黑眸銳亮沉靜。
門開,他視線投來,神情毫無變化,向她淡淡頷首。
秦妍眉心蹙著,又回過頭看向病房。
鐘奶奶正在床側低聲細語愛憐有加地哄人,鐘黎靠在老太太肩上,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秦妍這半生都少有如此無計可施的時刻。
最終無可奈何,索性眼不見為淨,手心向外,衝傅聞深擺了擺:“你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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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寶貝我來了!我們主任實在太囉嗦了,一句屁話說倆小時!我來晚……”
孟迎風風火火從車上跑下來,鐘家一行人已經到了樓下。
傅聞深和鐘家的車都停在路旁,一前一後。
路航雙手交握在身前,靜靜站在賓利前等候。
衝到跟前才察覺到氣氛怪異,孟迎腳步猛地一刹,最後一個字謹慎地吞了進去。
她看看輪椅上眼眶紅紅的鐘黛玉,看看一旁的傅聞深,最後看看一臉“這女兒你帶走吧我不想要了”式麻木的秦妍。
孟迎其實很想問問最終結果是什麼,鐘黎到底跟誰回家,但看這氣氛,很有眼色地知道還是彆多嘴為好。
她謹小慎微地問:“……我是不是,來得太晚了?”
鐘黎:“不晚,寶貝,你可以再等兩分鐘過來,就可以聞到車尾氣了。”
孟迎默默站到一邊,準備看她到底上哪輛車。
陳嫂把鐘黎推到路旁,正要繞過去扶她,鐘黎朝傅聞深伸出手:“過來抱我。”
語氣理所當然,還有兩分你怎麼一點都不自覺的譴責。
孟迎默默轉開頭,剛好看見秦妍無聲的歎息。
傅聞深在四周許多雙眼睛的注視下,走上前,俯身。
一隻手繞過鐘黎的肩,另一隻穿過膝彎,將她輕飄飄地從輪椅上抱起來。
鐘黎手臂十分自然地摟住他脖頸,傅聞深垂眸,似乎掃了她一眼。
她在醫院並未用過香水,身上卻總若有似無地散發一種香氣。
說不清名字和來源,淺淡的、溫軟的……如影隨形。
鐘黎捏住他領帶,作勢整理了一下,一麵在長輩看不到的角度,半眯著眼睛,衝他假惺惺地微笑。
“你親愛的老婆就要回家了,期不期待?”
路航已為兩人打開車門,手掌貼心地墊在上方,以免磕到老板娘嬌貴的腦袋。
傅聞深將鐘黎放到座椅,直起身。
幽邃眸光從她臉上不著痕跡滑走,單手搭在車門邊,不緊不慢地說:“很期待。”
鐘黎:?
你還能再沒有感情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