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鋼琴一直都在,鋼琴考級達到嚴棠的標準後,傅聞深已經很久沒有彈過。
她將手裡的半杯酒放下,坐到琴凳上,饒有興致地將雙手放上琴鍵,彈了一段很流暢的旋律。
是《悲愴奏鳴曲》的第一樂章。
那時傅聞深站在偏廳門口,看著鋼琴前她的背影,心底無聲掀湧的波濤無人知曉。
舞蹈和音樂不分家,鐘黎學過鋼琴,但隻限於彈著玩玩。這支曲子她彈得不算精通,但很熟練,彈完整首曲子,拿起酒杯起身,對上他的視線。
她走過來問他:“我彈得怎麼樣?”
傅聞深斂起眸色,說:“很好。”
她拎起裙擺優雅地致謝,從他身前走開。
他問她:“怎麼會彈這支曲子。”
她回過頭來看他一眼,狡黠地笑了下:“你猜。”
宴會結束後,傅聞深送鐘家人出門,她比鐘家二老慢了一步,剛好走在他身旁。
出了門,她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問他:“我幫朋友排了一出舞劇,後天晚上八點演出,你要來看嗎?”
其實那天有行程,但在鐘黎的目光中,他回答:“可以。”
那天傅聞深省去午餐時間,將所有的工作安排提前、擠壓,騰出晚上的時間,結束與客戶的會麵後趕去劇院,因為堵車遲到了二十分鐘。
鐘黎給他留了觀眾席最好的位置,但他看完整場,都沒有看到她上台。
結束之後,他在門口等到鐘黎,她大約是不太高興的,看到他沒有說話。
並肩走出劇院,沉默片刻,傅聞深主動開口:“剛才沒看到你登台。”
她說:“我隻是客串,第一個上台,表演了十五分鐘,你剛好錯過了。”
傅聞深停下腳步:“抱歉。”
她抬頭看他,似乎在辨彆他的歉意有多真誠,問他:“有多抱歉?”
他說:“比你以為的多一點。”
這個回答大概讓她比較滿意,她背起手,跟他說:“那好吧。你要是能猜對我現在在想什麼,我就原諒你。”
傅聞深看她幾秒,問:“想吃東西嗎?”
為了保證身體狀態和避免意外狀況,鐘黎演出前兩個小時不會進食,所以每次演出結束後都要吃東西。
她有點意外,猜想是巧合:“你怎麼知道我想吃東西?”
傅聞深說:“我知道的還有很多。”
鐘黎眼睛就彎起來,歪頭挑著眉看他:“這麼厲害?那你還知道什麼?”
夏夜的微風拂起她發絲,那個表情俏皮又可愛。
還知道她喜歡吃哪一家的芝士蛋糕,知道她愛玩什麼遊戲,知道那幫圍繞她的名媛裡真正親近的是哪幾個。
但是這些,不能告訴她。
傅聞深避而不答,轉移話題:“想吃什麼?”
她心情好轉,問他:“你能吃辣嗎?”
傅聞深說可以,鐘黎便帶他去劇場後麵的那條街,她說那裡有家麻辣兔丁麵很好吃。
那家店生意很好,十點多依然客滿,旁邊就是舞蹈學院,不少年輕情侶在吃夜宵。
不遠處桌子上的女生似乎跟她熟識,曖昧的眼神瞟過他問:“這是你男朋友嗎?”
她一本正經回:“現在還不是。”
傅聞深看向她,她恍若未覺,坐下來點餐。
兩份麵端上來,湯裡飄著一層紅豔豔的辣油,她應該並不常吃這些,沒吃兩口就被辣得鼻尖泛紅,唇色也變得瀲灩。
那份麵最後她並未吃多少,離開店裡時卻問傅聞深:“你不愛吃辣對不對?”
傅聞深說是,她又問:“那我可以理解為這是你對我的遷就嗎?”
傅聞深看著夜燈下那雙瑩瑩璀璨的剪水眸,說:“可以。”
她就笑起來,語氣裡帶上一點慣性的嬌態:“那你要不要送我回家?”
傅聞深送她回家,到鐘家門外,下車前,她回過頭對他說:“謝謝你送我回來。”
他看著她下車,她站在車旁,又敲敲玻璃,那側車窗降下來,她將雙臂架在車窗上,莫名盯他半晌,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真的不想要加我的微信嗎?”
鐘黎的微信昵稱是她的名字,叫Li。
頭像是西西的照片,白色的長毛獅子貓,在太陽下慵懶地打著盹。
回程車上,傅聞深獨自坐在昏暗的後座,手機屏幕的微弱熒光映在他臉上,神色看不分明。
他點開看了許久,把她的備注改成了:獅子貓。
加上微信之後,他和鐘黎很少閒聊,有時忙完一天的工作,坐在辦公室、或回到天阜灣無人的家裡,會點開看一看。
看看停留在幾天之前的最後一句記錄,看看她每天都在更新的朋友圈。
有時也會忽然想和她說些什麼,總是在對話框停留許久,再退出。
見過幾次麵後,家裡問起他的態度,如果他們兩個覺得沒有問題,就可以把婚事定下來了。
傅聞深說沒有意見,又想鐘黎會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是會向家人抱怨他的無趣,還是不假思索地拒絕,或者願意考慮考慮?
不久後,兩家開始著手商量訂婚事宜。
她說了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