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後,他坐在那間氣氛凝滯的包廂裡,所有人都沉默著。
就在那時,傅聞深收到她的信息,她說:【祝你娶到真正喜歡的人】
是真心的祝福嗎?他不清楚。
從她拒絕他的那一秒起,這個祝福就不會成立。
他問她:【如果那個人是你呢】
消息發出去,提示好友驗證。
他已經被鐘黎刪掉了。
被人當麵拒婚,還是臨場反悔,傅家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沉寂中,秦妍替她道歉:“阿黎今天有些唐突了,是我沒教導好,我替她向你們道歉。”
嚴棠神色不豫:“再不懂事也不該如此任性,她要是不願意,有很多機會可以拒絕,偏偏要等到今天,是覺得愚弄我們有趣嗎?”
“阿黎是被我們嬌慣了些,但絕對沒有愚弄你們的意思。”秦妍看向傅聞深,說:“聞深,在今天之前,阿黎一直都是願意的,她今天這麼做我想有她自己的原因,但不會是故意愚弄你,希望你不要誤會。”
那場訂婚宴最終慘淡收場,手機裡和她的聊天記錄,停在那條未發送成功的消息和冰冷的係統提示。
之後的幾天,傅家人對這件事絕口不提,對外也儘力壓著消息。
但他和鐘黎即將訂婚的事不少人知道,現在忽然沒了動靜,有心人總能打探到一點風聲。
連許奕舟都來問他:“怎麼回事,聽說你被鐘黎甩了?”
傅聞深問:“聽誰說。”
“風兒都傳到我這了,知道的人可不會少。”許奕舟看熱鬨不嫌事大,“說說,她怎麼把你甩了的?”
傅聞深說:“你要是太閒就找點事做。”
某日晚上,爺爺將他叫回恒和院,叫進書房,緘默幾天,這才重新提起和鐘家聯姻的事。
“鐘家那兩個閨女都很不錯,鐘黎那丫頭長得標致,人又活潑,我原本想著,跟你的性子倒是能互補,不成想還是不合適。”
“鐘晴那孩子也很不錯,知書達理,還是個高材生。今天和你爸媽聊了幾句,你媽還在為上次的不愉快介懷,跟鐘家的這門婚事想作罷。但咱們跟鐘家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上次雖然鬨得不太好看,仁義還在,不能對人失信。”
“不過這是你個人的事,還是得問問你的意見。既然跟鐘黎結束了,接下來,你怎麼打算?”
傅聞深說:“還沒結束。”
傅爺爺背著手看他:“什麼意思。”
書房窗扇開著,習習涼風吹拂著樹梢,在那陣沙沙聲中,傅聞深道:“我沒打算娶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如果不曾靠近過她,差一點就能擁有她,他可能不會變得如此貪心。
她有喜歡的人,他應該成全,但他不想那麼做。
那幾日,每天離開公司後,他會將車開到清河路,遠遠停在鐘家外麵。
鐘黎一直待在家裡沒有出門,連那些名媛的聚會都沒有參加。
她應該是不想見他的,他不知道該給她多少時間。
他守在鐘家門外的第五天,鐘黎出現。
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攏著眉心懶答答的樣子,連路口開出來的車從沒有留意。
傅聞深很難用言語去形容那一刻的心情,當他親眼看著那輛車刹車不及撞向她的時候。
他將她抱上車時,她已經沒有意識,身體柔軟無力地靠在他身上,頭上的血慢慢浸透他的西裝和襯衣。
鐘黎昏迷的那段時間,傅聞深每天都會去醫院。
她身邊無人守著的時候,他會走進病房,在她床畔坐上一會。
那天他像往常一樣來到醫院,繳清費用,推開病房的門,看到已經蘇醒後坐在病床上的她。
病號服鬆垮地掛在她薄如紙片的身體上,額上纏著紗布,臉色也因為多日的昏迷變得蒼白,有種瘦骨伶仃的脆弱感。
她蘇醒後的狀況很奇特,對他似乎很陌生,卻又滿懷憤怒。
她失憶了,卻把他認作老公。
說不清出於怎樣的念頭,傅聞深一直沒有否認。
儘管她對他這個“老公”有著十分顯著的敵意,口中將他塑造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出軌渣男。
可她會甜甜地叫他老公,會假惺惺地對他示愛,會理直氣壯地跟他撒嬌。
他不拒絕,也不解釋,很多時候,他卑劣地貪戀那種虛假的親昵,貪戀她彆有用心的關注。
□□和蜜糖,有時是同一種東西。
把鐘黎帶回家,是順水推舟,也是心懷鬼胎。
許奕舟不理解他為什麼要把鐘黎那個大麻煩帶回家,做冤大頭照顧一個失憶的病人,他不明白,對傅聞深來說,那是偷來的獎賞,是得償所願。
失憶後的鐘黎,在他麵前露出完完全全的本性,嬌縱的、放肆的、天真的、甜美的,每一麵都真實而可愛。
她像貓一樣,迅速將房子占為自己的地盤,那棟房子慢慢遍布她標誌性的痕跡。
她喜歡在工作時騷擾他,在他繁忙的間隙提醒他,家裡還有個嬌氣的“寶貝老婆”。
她會肆無忌憚地靠近他、親近他、想方設法勾引他,儘管有時煎熬,但他很難不沉溺其中。
天阜灣那棟隻是用來居住的房子開始變得不那麼冷清,有溫暖而流動的人氣,有為他亮起的燈。
就像灰調世界裡唯一一抹亮色,千百遍枯燥樂章裡忽然跳躍的音符,一切都因為她而鮮活起來。
她如魚得水地代入“傅太太”的身份,並廣為宣揚。
也許應該阻攔,但傅聞深沒有。
他縱容她以他太太的名分自居,縱容她將他的房子任意改造成她喜歡的樣子,縱容她將西西接過來,縱容她無所不在地進入他的生活。
每個人都盼望著鐘黎恢複記憶,隻有他存著卑劣的私心。
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希望那一天晚一些到來,希望他擁有她的時間,再多一點。
嚴棠的發現他早已預見,而他已不是當年在她掌控之下的小孩,他想留下他喜歡的東西。
從前他想養一隻貓,求而不能。
現在,他想要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