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陸庭並沒有去安慰妹妹，隻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等陸瑤自己停止了哭泣取出帕子擦臉後，才遞了一杯溫水給她。
陸瑤接過杯子，雙手捧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喝完就乖乖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哥哥，我好了。”
陸庭問道：“還害怕嗎？”
陸瑤有些茫然：“我沒有怕啊。”
畢竟她哥哥一直擋在她身前，她就是有很多疑問，就等她哥有空的時候幫她解惑了。
陸庭看著陸瑤，認真地問道：“如今還害怕他們嗎？”
陸瑤愣了愣，看著她哥的神色忽然明白了，這是在問她，還害怕祖父和祖母嗎？她一時竟然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陸庭在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好像在問妹妹有沒有吃過飯一樣，神色平靜，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我們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孩子。”
陸瑤唇緊抿著，她因為剛哭過，眼睛和鼻子都有些發紅，看起來又倔強又可憐。
陸庭一直知道妹妹的心結，也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來幫妹妹解開。
其實在陸庭年幼的時候，也曾害怕過陸老爺子和陸老夫人，特彆是陸老夫人。
因為陸老夫人控製著他們一家，就連那些下人都會按照陸老夫人的態度來對待他們一家，他們聽了太多的閒言碎語，也經曆過太多的打壓對待。
可是陸庭撐了下來，他走出了陸家，去到了青鬆書院，他看到了更廣闊的天空，認識了許許多多的人，善意的惡意的友好的嫉妒的，他發現曾經在他眼中那樣大的陸府，其實隻是京城中一個很小的宅院，而京城在輿圖之上，也隻占據了一小部分。
那一刻陸庭忽然發現，陸老夫人並不可怕，她能依仗的不過是長輩這個身份而已。
隻是這樣的機會，依舊是用家人的犧牲換來的，她的妹妹被迫平庸，要處處讓著捧著一個不如她的人。
陸庭不再害怕，他清醒的認識到了自己的弱小無能，第一次對權勢產生了無比的渴望：“還害怕祖父和祖母嗎？”
陸瑤麵對哥哥也沒有再隱瞞，她不知道哥哥是怎麼發現的，畢竟連母親都沒有察覺到這點：“我不怕祖父，可是忘不了祖母隻說了幾句話，就讓爹娘那樣的難。”
那是陸瑤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她的眼神有些茫然：“哥，明明爹娘那樣的難，可是所有人都覺得陸老夫人沒有做錯。”
陸庭沒有說話，他認真聽著妹妹藏在心底的話。
陸瑤不敢去看陸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喃喃道：“我有時候在想，如果當初我不是那麼爭強好勝，沒有那麼想出風頭想要表現自己，會不會爹就……”她停頓了下，覺得嗓子裡堵得慌，“爹就不會因為受寒生那一場病，爹的藥也不會被停了那麼多天，人參也不會被換成次等的。”
這些想法在陸瑤心中存了很多年，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都會想起來，特彆是在父親忌日的前後，那種自責愧疚和痛苦幾乎讓她喘不過氣，可是她不能說，這都是她的錯，難道還要說出來讓彆人安慰嗎？
如果不是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如果問話的不是她哥，她也不會和任何人提起這些。
陸瑤深吸了口氣，那種熟悉的窒息感讓她很難受，卻又習慣了這樣的難受：“哥，如果沒有那些事情，爹是不是……是不是能活的更久一些，弟弟也不至於剛出生沒多久，就沒了父親，他甚至沒有對父親的記憶。”
說到最後，陸瑤抬頭看向陸庭，她的聲音有些輕，卻又沒有絲毫的停頓：“哥，爹是我害死的對嗎？”
有那麼一瞬間，陸庭想要拿著劍把陸老夫人他們都殺了，他甚至想要狠狠的捅自己幾刀，他隻感覺到妹妹心底是害怕陸老夫人的，卻沒想到妹妹一直是這樣想到：“不對。”
陸庭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不是，陸瑤父親的死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父親一直以你為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