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九)(1 / 2)

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6142 字 4個月前

話分兩頭,朱、王兩氏按照朱恪、王安二人的官爵,分到了琅琊城西一處叫做“五裡”的驛館,僅有五居,處在狹窄道閭中,連車馬也停不下,更不消說住下仆從。為此王安發了好大的火,指責負責接引的臨淄國小吏安排不周。

小吏態度恭順,唯諾相應,在案上翻翻撿撿,又展開另一卷文書,給王安看:“公子,莫若將您與河西鄭氏驛所調換?他們就大一點,是七居的。不過要公子自行前往商議。”

河西鄭氏,乃是當今太後母族。小吏這一句話,不啻於一個軟釘子,不卑不亢將王安頂了回來。

王安麵上一黑,奈何無可辯駁,與朱恪對視一眼,後者輕整袍袖,走上前去,遞上名刺:“我乃故章華長公主夫婿,煩勞通融,可有再稍大一點的居室?”

“原來是朱公,恕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小吏雙手接過名刺,對他作了一揖,道:“並非在下有意為難,在下方才說的是實話,公若不信,可自己視簿。琅琊地長不過千丈,山東諸王、世家,並西極、百夷、北地使節,朝賀者少說千列、再加仆從,就是數萬之數。連河西鄭氏尚隻得七居,公等鄰居者乃潁川龐氏、上郡梁氏,絕不墮辱公名。”

舉目一望,琅琊本不寬敞,此時更是摩肩接踵,車盈於道。

人雖多,卻若網在綱,有條不紊,抬眼看去,隻見插赤色帽纓的軍列縱橫布列,巡於道上,抬首眺去,幾乎十步便設一高台,上布披堅持銳的弓弩手。

二人觀察良久,意稍平,隻得遣部分仆從將車至城外安頓。隻留三五仆、以及朝賀的寶物,居“五裡”驛館中,等候朝拜。

王幼微與朱令月因為是獻給皇帝的待選之女,身份不同,在進城之際就同父兄的車列分開,由專門的內侍牽引,入蒼梧台。

高廊四注,重坐曲閣。

琅琊城中的熱鬨與喧囂,半點也浸不入蒼梧台。

駛過明光門以後,耳邊就隻剩下滾滾車轍聲,車中人悄挑帷幕,但見高聳複道,連天簷闋。

再入一道門,車馬就停了,而後女由宮人引入,一人隻許攜一笥,笥中所陳之物唯有簪環衣物,粉黛妝奩等,都要經過細細的查檢。

驗身,遣回家仆,而後一人陪一宮婢、二內監,抬笥而入,分住蘄年殿後的宮室中。

王、朱二人到時,蘄年殿已入住了十數位佳麗。

王幼微和朱令月在章華本地已是佼佼富家貴女,金飲玉饌,遍體綾羅,王氏族中諸女議婚的都是高門子弟,王幼微的姐姐王韞素就嫁了桓氏武威將軍之子。

平素與各世交行遊宴飲,沒少接觸各家貴女、少年郎,更何況王幼微小時候還曾經參加過章華長公主親自舉辦的、規格極高的宴會,深諳其中溫默惹喜之道。

是以王幼微故意作典雅清貴之裝,望著並不怎麼顯眼,細看又有幾分彆致。

她內心頗為自許,暗暗有些瞧不上朱令月的一味奢華張揚,自以為憑自己容貌與身份,若自己願意爭取,必有角逐之力,能一舉封為夫人。

然而她到蘄年殿過了兩日,贈重金買通宮人,打聽之下,一顆心便驟然繃緊,砰砰直跳起來。

世家之女她或可相較一二,然而這番卻竟也有不少諸王獻女——

河東謝氏謝白真、乃豫章王王後的胞妹。

上黨夏氏夏朝歌、乃燕國丞相的女兒。

淮安殷嬙,乃淮安王後與前夫生的女兒,淮安王也愛若珍寶,又封為容樂縣主。

河西鄭氏鄭韶,雖非諸侯王女,然而是今鄭太後的族女,必得太後庇憐。

……

非一“藏龍臥虎”能儘道其勢!

每一個名字和身後的背景一打聽,都是一道驚雷在耳畔炸響。

她們每一個,背後站的都是一個封國。

王幼微心中不由得回想,當年坐擁章華國的長公主在時,她的女兒朱晏亭是何等金尊玉貴,是何等眾星捧月的景象。

這些出身並不亞於當年朱晏亭的諸王貴女,早經培養,各有所長,遠至上黨跨山河而來,尊至縣主納身待選,躋身世家女中,虎踞龍盤,雲集於小小一蘄年殿,可謂令人驚心動魄。

王幼微目跳不已,覺兩相一襯,自己直如砂礫與明月,萬難與爭輝。

而自己出門之際,報必得之心,風光而來,倘若就此淹埋,铩羽而歸,必將貽笑族中姊妹!

不由得灰心不已,喪氣之際,與那宮人胡語怨道:“不是說太後有旨,特為分封世家,準許世家獻女麼?為何會有這麼多諸王也攜女來?”

宮人左右一顧,忙搖頭“這我等就不知了。”小聲叮囑她:“貴人,這話出去可說不得,一說就得罪諸王,太後也不喜歡聽。”

王幼微撫額長思,暗自低喃:“莫非……莫非他們是為了皇後的位置來?”

宮人悄聲道:“這怕是竹籃打水,鳳座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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