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肅殺(一)(1 / 2)

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6209 字 4個月前

爽氣籠罩未央宮頂,龍首山之上的雲天一日賽過一日的高遠清澈。

秋天,造化之有肅殺,帝王之用乾戈。

立秋日,朝中要舉辦“豸區劉”之禮,秋屬白帝之節、屬金,百官需著白色朝服迎氣西郊,東門閱兵、射牲。由太常掌禮,先祭先虞,然後天子乘白馬朱鬃禦戎、觀兵馬演練六十四陣,後親執□□射殺鹿麛。

禮畢之後,按品級賜武官帛,於未央前殿開宴舉行“嘗新禮”,享秋季肥獸,代表豐收新節將至,解除對黔首狩獵野獸的禁令。

每年若無戎事,豸區劉之禮對軍中最大的事,駐守京畿的羽林、期門郎官、未央宮南的南軍、未央宮北方的北軍、以及執金吾所領的緹騎是參陣主力,郡國、地方以及邊疆戍衛部隊也會由都尉親率輕騎回京,參加劉之禮。

太常寺從半年前就開始預備,由於鄭沅接替丞相位,中途耽擱近一個月之久,近幾日不得不膏燭銷明、通宵達旦,常常有緊急事宜深夜也要權定,皇帝好幾日沒睡好,立秋這日也精神懨懨,麵色蒼白。

寅初時分,天色尚黑。

睡不足一個時辰的齊淩麵無表情的站著更衣。

這日劉大禮,朝服繁複,花費的時間比較長。

朱晏亭正躬身整理,忽然聽見他輕飄飄說了一句:“豸區劉之禮,平陽侯掛職羽林軍,會來長安。”

她抬起頭,隻見燈火之下,齊淩依舊是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依朕看,不用費什麼精神給他羅織罪名。”他掩口打了個哈欠,慢悠悠道“豸區劉之禮調兵正好掩人耳目,朕今日吩咐李弈,帶幾十個緹騎,喬作山匪,在他回去的路上截殺了事。……他不也這麼乾過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輕描淡寫,似在談論家常。

朱晏亭點頭允諾:“就依陛下說的做。”

齊淩忽然伸出一隻手,鉗著她的下巴抬起來。

“阿姊,你想好了,真的要殺你的父親?”

他覺掌中肌膚細膩,觸感甚佳,朱晏亭的臉一掌可覆,此刻那雙幽深的鳳目裡什麼情緒也窺探不見。

聽她一字字道:“朱恪早就不是妾的父親。”

齊淩點頭,低聲說:“他就算是地上的螻蟻,可窮寇不追……你剛剛站穩腳跟,為何就忙著斬儘殺絕?”

朱晏亭就仰臉之勢,為他整理冕旒,手撫著珠子一粒一粒滑下:“怪就要怪那日用餐時太倉令提醒了妾。”

珠光隱隱,照她白皙之麵,她漫漫理著,隨口說:“……有平陽侯每日過目妾吃什麼,妾食不甘味,寢不安席。”

仿佛真的為打擾食興而煩惱。

齊淩身量很高,冕旒更高,見她踮起腳,便微微躬身,並用一掌扶住不盈一握的後腰。

姿態溫柔,麵上冷笑:“……還是沒說實話,朕遲早要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朱晏亭眼皮也沒抬:“妾無一字虛言。”

齊淩沉默著靜靜端詳她片刻,肅然啟口:“朕勸諫皇後,還是莫耽雜物、少務冗業、少分心,不要瀆職。”忽然附她耳側,輕聲道:“專心與我生個娃娃才是大事。”

不料他突然語出無狀,朱晏亭麵上騰地一熱,當下離他三尺遠,不肯再近身。

齊淩也不勉強,隻笑著看她,安分站著在宮人擺弄下穿完了朝服。

朱晏亭目送他走出椒房殿,方回身臨妝台前,召宮娥為她妝飾。

送走了皇帝,椒房殿宮人還是奉簪捧妝,進進出出,忙碌如前。

原來今日劉之禮和未央前殿的嘗新禮都是前朝大事,本不用皇後來操辦。但恰逢鄭太後長女舞陽公主的生辰,先帝子嗣不豐,與齊淩同為太後所出的隻有舞陽公主齊湄。

今年恰舞陽公主及笄之年,太後有意為她找一佳婿,故命朱晏亭破例操辦一宴。

還留在長安的豫章王後謝掩、新任丞相鄭沅的夫人周容等均將至。

一時梳妝罷,朱晏亭起身欲出,鸞刀捧過披風:“殿下,早上涼。”

朱晏亭接過,邊走邊問:“長信宮來的消息準麼?”

鸞刀悄聲道:“接了關眺的信,奴又派人查探了,蘭澤殿住人確有其事,隻是長安都快翻遍了,怎麼都打探不出藏的哪家貴女,實在奇怪。”

朱晏亭快步行廊下,轉角也步履帶風,喃喃:“查不出哪家貴女……莫非是優伶之屬。”她暗自覺得鄭太後不會出這樣的昏招,心存一疑,很快被宴會之事打亂,便且捺下不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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