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出去和他說話,隻敢這樣偷偷地看著他。
遠遠地看著他。
店員終於察覺麵前站了一個人,抬頭一看,卻發現麵前的女孩正看著自己的平板屏幕發呆。
她問:“要買什麼嗎?”
關瀅猛地回神,埋著頭把飲料遞過去,付完錢後拿著就落荒而逃。
從前,她就是這樣,
但和季書的刻意打聽不同,她一開始就知道他家住哪兒,因為她曾在這兒補習過一個學期。他們就是在他家初次相遇的。
可惜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科後,十三班被劃成了文科班,傅老師要帶理科,就轉去七班了,爸爸也給她換了另一位帶文科的補習老師。她再不能在每周末來他家上課。
那個周五放學後,她沒忍住,又跑去了他家小區。但她不敢再進他家的單元樓,在外麵晃悠了好久。終於,一次回頭時,看到傅時川遠遠地走了過來。
她當時嚇得連心跳都要停了,仿佛做壞事被正主當場抓住。好在旁邊正好停了一輛車,她連忙躲到後麵,足足等了五分鐘才敢出來,而傅時川果然已經不見人影。
她沒想到能見到他。以前即使在這裡上課時,她也不是每次都能遇見他。也許是為了避開家裡的學生,她過去時,他絕大多數時候都不在家。
每一次,她都是既期待又緊張,盼著今天他在家,盼著這次能看到他。哪怕隻是進門時的一麵。
但她沒想到,當時那麼難實現的願望,在她離開後卻這麼輕易地實現了。
這次經曆造成了一個後果,就是她後來總是忍不住偷偷跑去他家,逐漸成為一個習慣。
有時候,就像這回一樣,她能碰到恰好回家的他。但大多數時候她都隻是站一會兒就走了,並不執著於一定要看到他。
她不是真的想跟蹤他,隻是忍不住靠近和他有關的一切。
尤其是寒暑假的時候,因為太久無法在學校裡見到,有時候逛街經過附近,她都會繞過來,假裝自己是路過,若無其事地從小區外麵走過,過程裡偷偷眺望一家他家所在的那棟樓,看一看他的窗口。
甚至,她還會在小區外麵的超市買一瓶飲料或者一個冰淇淋,仿佛自己也住在這裡一樣。
想到這裡,關瀅又探頭往外看了看。
她此刻就蹲在小區裡的一輛奔馳車後麵。除夕當夜,大家基本都在家吃年夜飯,每個窗戶都透出溫暖的燈光。小區裡也很熱鬨,前方空地有小孩在玩摔炮和仙女棒,不時傳來笑聲和砰砰的響炮聲。
關瀅卻在這樣的熱鬨中,躲在車後的暗處。前麵就是傅時川家所在的那棟樓,但她看看單元門,再看看自己手裡的芬達,忽然就有點不明白事情怎麼又變成這樣了。
不是,她本來想的不是就在外麵遠遠看看就算了,怎麼一看到那個店員放的劇,想起當年的事兒,就跟中了邪似的,又溜進來了?!
自己這樣也太沒出息了吧,十年前在這裡當跟蹤狂,十年後還在這裡當跟蹤狂。
好歹她如今也算有頭有臉(?),半個公眾人物,這要是被掛網上可怎麼辦!
她懊惱不已,立刻就想離開,旁邊卻傳來動靜。
是呼吸聲,還有柔軟的絨毛輕輕掃過她的手背。
關瀅瞬間毛骨悚然,差點就叫出聲,轉頭一看,卻見緊挨著她的地上,蹲著一隻小狗。
關瀅眨眨眼睛。
真的是一隻狗。但準確地說,不算小狗了。關瀅蹲著,它也蹲著,關瀅覺得它也就比自己矮一點。借著外麵透過來的光,她看到它耳朵尖尖,耳朵和眼睛周圍的毛都是黑色,背也是黑色的,但臉上和肚子上的毛潔白如雪,一雙烏丟丟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她。
這是,邊牧?
關瀅在網上見過這種狗,但還是第一次在現實裡見到,忍不住好奇道:“你是邊牧嗎?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啊,你的主人呢?不會是走丟了吧?”
這邊牧看起來打理得非常好,脖子上還牽了繩,肯定是有主人的。但這個時間自己在外麵,不會真是走丟了吧?
過年時家裡人來人往,萬一門沒關好,確實有可能。
邊牧不知道聽沒聽懂,歪了歪脖子,還是看著她。
關瀅有點替它擔心,試著去牽它的繩子,見它沒有要咬自己的意思,於是起身牽著它往外走,“我帶你去找主人好不好?你是住在這裡的嗎,那小區保安認不認識你呀?”
她邊走邊盤算著,如果小區保安不認識的話,自己是不是得先把它帶回家,明天再回這裡貼招領啟事呀。
那一會兒還得去買點狗糧……
念頭沒轉完,她忽然頓住腳步。
前方單元門裡出來一個人,高大挺拔,身穿煙灰色毛衣和黑色褲子,腳上還穿著棉拖鞋。
是傅時川。
關瀅不料傅時川會突然下樓,整個人都傻在那兒了。她第一直覺是躲回車後麵去,但殘留的最後一絲理智拉住了她。
不行不行,那樣太奇怪了。而且和十年前有什麼區彆?她不能真的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偏偏這時候,腳邊的邊牧叫了一聲,傅時川應聲回頭。
除夕的夜色下,兩人目光撞了個正著。
關瀅原地呆愣三秒,下一個動作就是蹲下|身抱住邊牧。
她裝作安撫狗狗的樣子,掩飾住自己的方寸大亂。
冷靜。冷靜。
就算被他看到也沒什麼,反正他又不認識自己。
雖然之前兩人在董眉佳的婚禮上見過,但關瀅太有經驗了,從前他們在不同的場合見過那麼多次,有一次她甚至還跟他自我介紹了,但傅時川從來沒有記住過她。
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這麼一想,她心念稍定,可下一秒卻察覺傅時川朝自己這邊走來。
他、他要乾什麼?
關瀅一顆心砰砰狂跳,想動卻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越來越近,最後在自己麵前站定。
男人客氣地問道:“需要幫忙嗎?”
所以,他是看她蹲在這兒,以為她遇到什麼事了嗎?
關瀅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慢慢搖了搖頭,“謝謝,不、不用了……”
她剛說完卻又改口,“你知道十號樓怎麼走嗎?我是來找朋友的。”
十號樓在這個小區一個比較難發現的角落,經常會有第一次來的人找不到,關瀅編出這個借口,想趕緊離開。
傅時川:“十號樓嗎?前麵直走右拐,那一排樹後麵就是。”
關瀅說了聲謝謝,起身牽著狗就要走。
可她卻沒走成。
男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平靜中帶點無奈,“你走可以,但是關小姐,可以把我的狗還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