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情人不知(2 / 2)

對方大概也十分震驚,用力一掙,飛速後退。

曲長負衣袖帶風,直接向著身側的一扇屏風後麵拍去。

他沒聽錯,那裡果然有人。

此時大殿中本來就光線弱,這個陰暗的小角落裡更是什麼都看不清,曲長負與屏風後麵的人飛快地幾下交手,立刻覺出不對。

——對方手腕的袖口處綴著玉片,這種服飾,分明是皇族規製。

這個人一定也是追著刺客來的,結果要抓的人跑了,他們兩個抓人的撞在了一起。

曲長負反應極快,想明白這件事之後,他第一時間鬆手,同時一甩一推,也掙脫對方的鉗製,急速轉出屏風。

壓著嗓子咳嗽兩聲,他隱入混亂的人群。

時間隻相差了片刻,周圍燈火大亮。

一隊禦林軍驗明身份,提著燈籠奔進殿來。

大殿裡再度恢複了光明,侍衛們忙的不可開交,趕著向太子請罪、詢問各位宗親大臣有無受傷,調查事發原因,清除殘蛇。

外麵亂紛紛的,唯有靖千江還站在屏風的後麵摸著自己的手腕,好像被夢魘住了似的。

剛才、剛才跟他動手的那個人,是……

回憶轉眼掠上心頭,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殿下,你看,站在這個位置,抬頭可見天上明月,而你之所以覺得月色清美,是因為那從來就不曾屬於你。”

“正如你我,彼此利用最是互惠,可千萬,不能靠的太近。”

記憶中對方站在月色下,人也如那一片清輝,那麼無情涼薄,那麼美麗脆弱。

樂有瑕。

他們兩人是因為利用而相識,但實際上自己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要去利用。

他曾經以為哪怕不能靠近,相守的時間也會很長,他從未想過樂有瑕會死。

從今往後,世上再無他身影,所有思念隻能寄托在回憶與想象之中。

不能忍耐,不能接受,所以自刎於崖前,希望天上黃泉,總能有相見之期。

靖千江沒想過自己竟然會重生,但他已經重生數日,卻發現在這個世上,竟然怎麼也找不到樂有瑕這個人。

心中的期冀隨著等待和找尋一點點冰冷下去,幻夢落空的滋味如同剖心剔骨。

可剛才的黑暗中,那個人……那個人到底是……?

如此熟悉的招式和感覺,到底是真的,還是又是他思念過度的臆想?

“殿下?殿下?”

小心翼翼的呼喚打斷了靖千江的思緒,他轉眼見東宮總管太監王榮正賠笑瞧著自己,衝他說:“殿下,太子爺問您可是發現了什麼異常呢。”

靖千江瞧了齊徽一眼,覺得對方望著自己的目光似乎分外幽深。

他壓下百般心緒,說道:“方才在暗中,臣弟仿佛發現了可疑逃竄之人,但沒追到。”

此刻,侍衛們早已將周圍團團圍住,一聽殿中還是混進了可疑人員,大家均覺如臨大敵,連忙開始排查。

萬幸的是,皇上沒有前來,這些尊貴的客人們也並未受傷,讓人摸不清刺客究竟想做什麼。

有侍衛在檢查時將方才靖千江與曲長負交手的屏風挪開,露出了後麵的一尊金像,是照著先太子的畫像雕出來的。

因為今晚的宴會是靖千江作為先太子留下的唯一子嗣頭回進京,皇上為了表示尊重懷念,便按照習俗在屏風後麵放置了這尊金像。

此刻屏風挪開,金像好端端地擺在那裡。

兩名侍衛的動作很小心,正想把屏風抬回去,靖千江忽然說了聲:“慢著。”

齊徽道:“璟王弟,你可有發現?”

靖千江直接把金像拿起來端詳,心中念頭飛轉。

方才他是察覺到刺客才會到屏風後麵的,但剛才交手的顯然已經換了人,應該也是與他一樣,追著刺客過來的受邀賓客。

他說道:“金像被掉包了。”

他一眼便看出,之前那尊金像麵頰寬度不過一指,眉間距離與雙唇上下同寬,發髻高半寸,發帶長至後頸下一指。

而這一尊臉太寬,唇太厚,雙眼更是一大一小。

——極醜。

偏生就這麼明顯,被他點破之後,旁邊還有好幾個人在問他是如何看出來的。

這要擱在方才,靖千江怎麼也得說句“若是瞎了,及早去看”,要不然就“在你眼中,齊氏血脈就是這幅模樣?”

但眼下他心中亂作一團,毫無廢話的欲望,直接抬手。

“擦”的一聲輕響和銀色刀光同時揚起,那尊太子的金像被他毫不避諱地劈成兩半。

隨即刀花一挽,刀刃再次回到刀鞘之中。

靖千江身後站著的侍衛愕然低頭,這才發現,璟王方才拿了自己的佩刀。

隻在瞳孔緊縮的一個瞬間,他就完成了出鞘還鞘的動作,自己竟然都未能察覺。

靖千江負手看著麵前的被劈成兩半的金像,淡淡道:“若是真品,金像腹內中空,刻有經文。”

但這一個,沒有。

大殿中陷入短暫的沉默。

侍衛統領腦門上冒了汗。

這事不好查,因為破案的速度越慢,真正金像找回來的可能性就越小。

但大殿之中人多,又有很多都是達官貴人,想要查明白,隻能一個個排查審問,又豈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了的?

“你說這可真是奇怪。”

曲長負正瞧著這一幕,昌定王世子盧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身邊,低聲笑道:

“往常舉辦過多少次宮宴,遇上這種事還是頭一回,偏偏就趕上曲公子難得入宮的時候。該不該說一句晦氣呢?”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不屑之意卻是分明:“這似乎就是在提醒你,區區一個病夫,不要想太多自己配不上的東西。”

盧延是慶昌郡主的侄子,身為昌定王府下一任的接班人。

他文武雙全,目前已是散騎常侍,是京城貴公子中炙手可熱的人物,素來眼高於頂。

對於曲長負這種弱不禁風的小白臉,盧延一向是最看不上的。

更何況千秋節眼看就要到了,按照本朝慣例,每年皇上的生辰前後,總要有一批中高級文武官員的子孫蒙受蔭補,入朝為官。

這名額通常每府中隻有一個,可以說是官宦子弟青雲直上的最便捷道路。

慶昌郡主的兒子才隻有七歲,若是被曲長負搶了先,他以後便要錯過這個恩典了。

作為慶昌郡主的侄子,盧延自然站在自己的姑母那一邊。

“是這樣嗎?”

曲長負眸光流轉,含了些沁涼的笑:“盧世子,若我配,你便學狗在地上爬一圈如何?”

盧延一怔,便見他直接起身,衝著太子拱了拱手,說道:“殿下,能否容我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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