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始是歸(2 / 2)

過了一會,蘇玄道:“有瑕?”

曲長負道:“蘇大人一向是最聰明的。之前你特意去太師府門口堵我,想必就已經知道曲長負便是樂有瑕了。所以我以為,你看到宋家軍無恙,就該猜到,我跟你一樣,帶著前世的記憶。”

蘇玄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卻怎樣都沒笑出來,隻說:“我想過,就是沒敢信。”

他瞧著曲長負道:“我瞧你的身子,似乎是好些了?”

曲長負道:“比以前強上不少。”

這兩句無關的敘舊對他而言,已經算是多了,說完之後又道:“你想讓朝廷來人,我來了。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蘇玄道:“是,我是有話要說,我、我是……”

他定了定神,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思緒,低聲說道:

“我是到任之後不久,便發現這個地方多出了不少的山匪。也不經常搶掠百姓,但他們駐紮在山上,先後殺過好幾撥想要打野味的獵戶。官府幾次出兵圍剿驅逐,但最後都是無功而返。”

曲長負道:“無功而返,是因為山匪太厲害,還是因為官府不儘心?”

蘇玄溫然含笑道:“你說話還是這樣,一針見血。”

他目光眷眷地在曲長負臉上一掃,而後垂眸道:

“不確定的話我不敢說,但天底下哪有不下山搶掠,隻殺冒犯地盤之人的山匪?他們便不怕餓死嗎?這樣看來,這些人不像是想要據山為王,倒像是守著什麼秘密,怕被人察覺。”

曲長負跟靖千江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想起了之前昌定王口中盧洋碰到的那夥山賊。

當時,盧洋也是在這一帶被他們綁了,並通過這個契機達成了倒賣軍餉合作,曲長負這次過來,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了解此事。

兩個都是聰明人,再聽蘇玄提供的情報,心中都已經隱隱猜出了些許端倪。

蘇玄亦順著曲長負的目光看了看靖千江,略頓,沒說話。

曲長負道:“甚好,眼下迷霧未開,便勞煩蘇大人再蹲上幾日大牢。他日重獲自由之時,相信你的仕途也會隨之更上一層。”

他一看就是有備而來,竟變戲法一樣,從袖中摸出一塊素白的帕子,一支女子用的眉筆,遞給蘇玄:“可否將那座山畫出?”

蘇玄接過來,掂在手裡沉吟片刻,卻是一笑道:“這帕子做工真是精細,讓我留著吧。”

他神態從容地將手帕折起,放入袖中,然後從衣擺上撕下一塊料子來,提起眉筆,在上麵勾勒。

靖千江在旁邊聽著他二人說話,又看到這一幕,深深、緩緩地呼吸了一下。

蘇玄的畫工極佳,記性也好,幾乎沒什麼停頓,很快就把曲長負要的東西畫了出來,自己端詳了一下,然後遞給曲長負。

“當地道路曲折,做此圖所用的時間也有限,怕是不能詳儘,你去的時候多帶點人手,萬勿大意。”

靖千江忽然抬手,越過曲長負,將蘇玄那角衣擺給接了過去,冷冷道:“多謝蘇知縣費心。”

蘇玄的手指一緊,沒有鬆開,臉上倒是淡笑如舊,靖千江目光深邃地回望,漠然神情之後,是一派的犀利與冷冽。

兩人的對峙隻在短短片刻,而後蘇玄不著痕跡地將手鬆開,任由靖千江把地圖拿走。

他行了個禮,和和氣氣地說道:“一彆經年,璟王殿下雖然改易容貌,但性情脾氣都還如舊。”

靖千江微微一哂,抬手便將麵上易容除下,對著蘇玄頷首:“蘇相,久見了。”

當年朝中人人皆知,蘇相有一樣本事,那就是無論是人是物,隻消被他看過的,都能將其獨有特點牢牢記在心中。

他跟靖千江就算是不太對付,也算同朝多年,再加上看曲長負對待這個侍從十分特殊,心中便已隱隱有了猜測,出言一試,果然沒錯。

蘇玄道:“方才在言談之間,有瑕提到前世之說,未見殿下詫異之色,看來,得此機緣的人可真是不少。”

他話裡有話:“能夠重生一回,尤其得跟殿下說句恭喜。”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什麼玄機,曲長負在旁邊聽著,眼睛微微一眯。

靖千江負手道:“不過,既然能夠從頭再來,人人想做的,都是彌補遺憾,斷沒有一次要比上一次糟糕的道理,所以——”

他話鋒一轉:“上一世蘇相中舉之後,直接進了翰林院,而後官運亨通,平步青雲,但你如今放著大道不走,反而外調為知縣,不知此意為何?”

說到“此意為何”四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微微上挑,雖然神情似是平靜,但咄咄逼人之勢已經礴然欲出。

蘇玄仍是那副淡然溫和的樣子:“明光大道未必能走出好的結果,玄,此生誌不在仕途。”

靖千江眸底銳芒閃過,片刻之後,才嘴角一鬆,露出個略顯輕慢的笑容:“蘇相,恕本王直言,有時候結果好壞,看的不是你走什麼路,而是走路的是什麼人。”

他的眼線彎彎眯起,似嗔似諷:“你究竟能不能如願以償,本王拭目以待。”

“二位故友重逢,難分難舍,實在是很令人感動。但眼下還有要事,請改日再敘舊罷。”

曲長負終於慢吞吞地開口道:“璟王殿下,麻煩把你的臉遮一遮,咱們出去了。”

曲長負這話說的可是太膈應人了,要不是從他嘴裡出來的,恐怕當場都能挨打。

靖千江和蘇玄聽到“難分難舍”四個字,表情都很古怪,也不知道應該是誰更惡心一點。

他們頓時都不願意和對方說話了,唇槍舌劍總算停止。

等到從牢裡出來,曲長負問靖千江:“你和蘇玄是怎麼回事?”

靖千江和蘇玄原先雖然也不投脾氣,但並不至於有這麼大的敵意,如今卻是有幾分針鋒相對的敵意。

曲長負不知道,那是因為上一世他死後,蘇玄竟然聯合羌族造反,。

誰都沒想到向來溫文爾雅的蘇相瘋狂起來竟然這樣不擇手段,靖千江費了很大力氣才平定了這場戰局。

當時,齊徽已經為死去的樂有瑕立了衣冠塚下葬,蘇玄卻以為屍體已經找到,甚至帶兵挖墳。

靖千江為了阻止,跟他在曲長負的墳前大戰了一場。

最後戰事平定,兩人的結局是蘇玄不知所蹤,而他,自殺身亡。

靖千江原先對蘇玄這個人了解的不深,但經曆過那幾場大戰,兩人立場認知完全相反,也才深刻地了解到了彼此的執念和瘋狂。

蘇玄外表看似溫雅,實際上是個行事非常極端的人,因此這一世回來,兩人看見對方,心中都生出了格外的提防。

曲長負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他們之間的異狀,自然是一點也瞞不過他。

但這些太過於沉重和壓抑的過往,靖千江並不想再讓曲長負知道。

他笑了笑道:“就是後來政見不合的一些舊怨。”

輕描淡寫地將這件事一句話帶過,靖千江又問曲長負:“打算什麼時候去看看那幫山匪?”

曲長負若有所思,但是沒有追問,回答靖千江的問題:“改日不如撞日……”

他淡淡一笑:“今晚就先回去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形勢是這樣的——

璟王和蘇相交戰中。

璟王大軍搖旗呐喊:“杠茶王道!!!”

蘇相大軍振臂高呼:“蘇曲賽高!!!”

小曲領著人走過來,把一杆大旗插/在兩軍之間,大手一揮:“都彆吵了,我推的CP是璟蘇。”

靖千江、蘇玄:“嘔!嘔嘔!!”

兩人卒,遂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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