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突然有一些有些陳舊的畫麵浮現上來,宋彥眼前一亮,將那麵具揣進懷裡,帶出密室。
入夜,齊瞻便聽手下來通稟說,宋彥想要找個機會來覲見他,還進獻給他一個嵌有寶石的純金狼頭麵具作為禮物。
齊瞻雖然被皇上給禁足了,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不能和外界溝通,想要做什麼,手段還是非常多的。
聽了這個消息,他冷笑道:“宋彥,不就是齊徽過去那個伴讀嗎?聽說齊徽已經放棄他了,他又像條狗一樣朝著本王湊過來,無非是想投靠本王——他也配。”
他連多看那麵具一眼都不稀罕,揮揮手讓進來通稟的人下去。
那人拿著麵具出去了,過了片刻之後卻又折了回來。
他稟道:“殿下,宋彥說,您如今在府中養病,是因為原本就心中有疾,近來病上添病,才會如此,他知道如何為殿下醫治,隻盼一見。”
齊瞻聽見這話沉吟了一會,然後笑了。
他問道:“武通,你知道這人最怕什麼嗎?”
“屬下不知。”
齊瞻笑道:“有的人聰明,善於謀劃算計,有的人勇武,能夠所向披靡,但是這些都抵不過無恥兩個字。”
“一個沒有原則毫無底線的小人,才是最不容易搞死的。”他悠然道,“行了,叫他進來罷,走密道,莫讓人給瞧見了。”
宋彥進門之後衝齊瞻行禮,齊瞻淡淡道:“你說本王有心疾,是在詛咒本王啊,活膩歪了嗎?”
宋彥道:“王爺息怒,小人絕無此意。隻是小人鬥膽說一句,因為我過去是太子的人,也深知您與太子之間,已經是互不能相容的關係。而上一回在宮宴之上,王爺的妙計本來已經占得上風,卻在關鍵時刻反勝為敗,卻是因為向來不合的太子跟璟王聯手了。”
齊瞻挑了挑眉,似聽非聽。
“而他們兩人竟會如此,關鍵便在於曲長負,如果能除掉他,想必殿下此疾,一定可以痊愈吧。”
齊瞻聽見“曲長負”這三個字的時候,終於正眼看了看宋彥。
“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齊徽是你的舊主,曲長負是你的表弟啊。”
宋彥苦笑道:“小人已經將什麼話都給坦誠說出來了,王爺又何必如此保留。眾所皆知,太子麾下已經無我容身之所,宋家也將我除名,親人舊主都沒有了,小人希望能夠得到殿下的庇佑,也希望殿下能夠功成啊!”
齊瞻不置可否:“亮出你的底牌,要是有足夠的價值,本王也不會吝嗇。”
“其實東西從一開始就已經呈上了。”
宋彥重新抬起手上的狼頭麵具:“具體的情況,小人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不過小人陰差陽錯得知,南戎人正在尋找這個黃金麵具。而此圖樣,早在兩年之前,我便見曲長負畫過。”
齊瞻皺眉道:“這能代表什麼?”
宋彥很多話都沒講清楚,他將麵具拿在手中打量,心裡琢磨著這個提議。
宋彥道:“此麵具乃是家父無意中撿拾到的,聽說對於南戎之人意義非凡,他們一直急著尋找。但東西是死物,如果讓他們發現竟然有人畫出了圖稿,那麼一定更加不會罷休罷。”
其實他跟齊瞻說的話半真半假,宋彥的真實目的,是想要借齊瞻的手,不動聲色地將曲長負曾經畫過麵具圖稿一事傳到南戎去。
這樣一來,那些人就會以為珠寶是被曲長負拿走的,自己便解決了麻煩,又完全不用在這件事上沾手。
當然,曲長負畫過圖稿這件事是真的——雖然宋彥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畫這東西。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隻要齊瞻願意辦這件事。
宋彥眼中不由帶出幾分笑意。
齊瞻沉吟道:“對於南戎來說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父親說撿就撿到了?”
宋彥道:“這個……”
齊瞻打斷他:“你老子不是死了嗎——難道他的死,與此有關?”
這話把宋彥說的悚然而驚。
他忽然發現,自己一直都在自作聰明。
原來是仗著同齊徽熟悉,就以為可以影響他的想法,沒想到關鍵問題上,對方對待自己毫不心軟。
如今也是,因為齊瞻一貫浪蕩,在跟齊徽的鬥爭中又未曾占得上風,宋彥便覺得他可以利用,卻沒想到,魏王也敏銳至此。
他也不想想,這些皇子們都是從小在宮廷中長大的,縱使互相爭鬥之間難免有失手落敗的時候,但又怎可能被他算計到?
那件秘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來的,宋彥幾乎額頭冒汗:“這……”
齊瞻靜靜地欣賞了片刻他的惶急神態,這才哈哈一笑,說道:“宋公子啊宋公子,就你這點心機,還想在本王麵前弄手腕,實在是嫩了點啊。”
宋彥不由跪了下去。
齊瞻給了他一腳,這才又拿起手裡的麵具端詳片刻:“不過,你這主意確實有幾分可取之處,曲長負有沒有畫過圖紙,本王會設法印證。你先下去罷,記住,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要輕舉妄動。”
宋彥再也不敢有其他心思,連連稱是。
齊瞻起身欲走,忽然又折回來,用靴子尖抬起宋彥的下頜端詳片刻,輕佻道:
“還有句話,不是聽說你和曲長負都是宋家女兒所出之子嗎?都說男孩肖母,怎麼這長相……差彆這麼大?否則,本王說不定還會對你多一些興趣。”
宋彥不知該作何表情,齊瞻已收回腳哈哈一笑:“來人,送客!”
因為齊瞻被禁足,不好外人不好在明麵上出入魏王府,因此宋彥來來回回,都是被人順著王府專門的密道接送。
他跟在王府侍衛的背後,向著偏院走去,卻誰也沒有發現,身後的院牆邊上,有兩名女子站在黑暗中。
“柳翠,你去打聽打聽。”等到人走遠了,魏王妃林憶才輕聲吩咐道,“剛才那個人是什麼身份,為何來到魏王府。”
“是,王妃。”
南戎,王帳之中。
南戎大君赫連多格躺在床榻上,曾經強壯偉岸的一代帝王,此時卻已經是位日薄西山的白發老者,呼吸微弱。
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微微睜開雙眼,轉頭看去。
隻見到一名身披大氅的高大男子大步而入,正是他最小的弟弟,左思王赫連耀。
兄弟兩人年歲相差極大,此時的赫連耀看起來才不過二十出頭,相貌年輕而俊朗,體格健壯,英氣勃發。
和自己完全相反,他的身上充滿著生機與朝氣。
赫連多格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能來到這裡,說明是你贏了,在此之前,我可沒想到贏的那個人竟然是你。耀,你可真讓人驚訝。”
赫連耀看著他笑了笑:“哥哥,雄鷹總是要靠自己振翅飛向天際,才能覓得最美味的食物,您的兒子們翅膀太過稚嫩,這王位到我的手裡,南戎才能國祚綿長。”
赫連多格道:“你作為勝利者走到這裡,就已經不用同我再說這些了。那麼我想問,你是來殺我的嗎?”
“不,我不會殺你。”
赫連耀道:“骨肉親情,終難割舍,我會好好請人為你治病的。之後即便你退位,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兩兄弟歲數相差的很大,關係也淡薄,雖然沒有深仇大恨,但也談不上親情,赫連耀的回答讓赫連多格十分驚訝。
他忍不住又說了一遍:“你最近的變化真的很大。說起話來也跟那幫中原人似的,酸裡酸氣,讓人倒牙!”
“最近讀了不少中原的書籍。”
赫連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哈哈笑道:“可能人多一些經曆,就會脫胎換骨,如獲新生吧!”
他跟赫連多格說完了話,從王帳中出來,迎麵便有手下匆匆趕來,稟報道:“王爺,從郢國那裡傳來消息,關於那批寶物下落的線索,又……又斷了。”
赫連耀目光驟然淩厲,冷哼道:“廢物!”
手下躬身,不敢說話。
赫連耀道:“我說了,寶物還是其次,東西可以找不回來,但那座墓是招魂巫術的一部分……”
也是使那個人複生,讓自己能夠再次見到他的全部希望。
雖然這很荒謬,但是他說什麼也得試一試,不想竟有賊人如此膽大包天。
想到這裡,赫連耀不由得捏緊拳頭,恨恨道:“竟然有人敢破壞這個計劃,真是不知死活。我一定要把那個人找出來,讓他五馬分屍!”